“狂风掠云剑共分七式,你修习的功法中虽然毫无剑气,但即使无法发挥出最大威力,此剑招也足以称得绝技二字。”
“呃,哦……”
皓月当空,林晨站在小院中,望着不远处背手而立念念有词的孙守福,脑子仍自有些混乱,他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如此轻易的学到一门绝技。
虽然明白对方并非真心实意的教习,但狂风掠云剑是什么层次的武功?天外天最强者之一的绝技,只要习得其中精髓,他便又多了一门安身立命的本事。
当然,孙守福绝非什么济弱扶倾的慈善家,他能如此不情不愿的传授林晨剑法也全都仰仗前日宫四提出的三个要求。
林晨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日情景……宫四走上前一口气说出她要孙老头做的三件事,孙老头听完脸都绿了,那脸色精彩的他现在都记忆犹新。
“小子,且将你修习的内功心法运行一遍。”
见他神游天外,孙守福哪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余光瞥见坐在两人身后屋顶的女子,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他行走江湖多年一向低调谨慎,还是头一次如此被动憋屈,这两人所提出的条件简直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一,以狂风掠云剑斩杀即将到来的第二批杀手。
二,传授林晨这门剑法。
三,带两人去清欢谷。
第一件事毫无疑问便是要断了他的后路,如果说之前的诬陷还有那么一丝转圜的余地,一旦他亲自动手,整件事情的性质就会改变,他也就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了。
第二件就更是为难,要知道一个武林人士行走江湖靠的就是强大的实力,武功绝技便是私隐中的私隐,毕竟一旦被敌人研究透彻了,那他离死也就不远了,面前这两人虽说目前算不上敌人,可事成之后谁又说得准?
他心中可从未放下过杀念。
至于第三件……清欢谷是个神秘莫测的地方,里面藏龙卧虎,他就曾见过某门派的掌门,堂堂一流武者,在赌坊被人活活打断手轰了出去。
这两人以及他们身后的那位看样子就来者不善,一旦闹出什么大动静杀将起来,他夹在中间必然首当其冲,死无葬身之地。
若说前两件事还能勉强接受,那这第三件,就是在他理智的边缘疯狂试探。
答应,他估摸着是大祸将近了,可若不答应……这两人身后的幕后之人早已掌握了他的行踪底细,也决计不会放过他。
在这样的生死抉择中犹豫许久,孙守福最终还是选择了答应,毕竟能培养出林晨宫四这样的弟子来,他本身也定然是个超一流的武者,说不得已入了极境。
最重要的,宫四做的这个局,算准了自己与枭那小子的性子,一个多疑残忍,一个谨慎惜命。
他不会去赌枭相信他。
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他就没的选择。
“凝心诀?”
“孙老……哥见识广博,在下修炼的确是凝心诀。”
这小子把人当白痴?
孙守福剑指抵在林晨丹田位置,眉头越皱越紧。
凝心诀是什么内功他当然是知道的,可清莲谷的内功是用来修身养性的,虽然对各种武学的适应性极佳,但后劲不足寸步难进,绝不可能修出如此青年俊杰。
况且他隐约间感觉到有一股令他无比战栗的内劲隐藏在这小子丹田里,他不敢再深度探查生怕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想必他也是受命于背后那高人,不想暴露身份吧。
不过既然你有所隐秘,也别怪老夫不尽心相授了!
想着,孙守福收回手点了点头,“嗯,内功虽不浑厚胜在精纯,现在我便传你本家手法擒风,待你将手法融会贯通,我会传授你剑招,至于身法……你的轻功不比我差多少。”
“有劳了。”
林晨哪知道他心里歪七扭八的想了那么多,虽然每天都在修炼可一说起这凝心诀,他心头又回忆起在毒瘴山头与唐昭相处那几日,也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前辈今夜恐怕是没有时间传授了。”
两人闻言,齐齐抬头望向侧边的屋顶。
那个女人双腿交叠双手撑着屋檐,嘴中哼着不知名的曲调神色寂寥的望着夜空,见两人仰头看她,这才朝外面的街道抬了抬下巴。
“四个天罡组的杀手,枭也算是看得起你了。”
其实来了六个,她却不想表现的太过强势,最少该让隼更确认两人背后另有强者。
“嗒…沙…”
话音刚落,孙守福脚步轻点,蹋在了院中的树梢间,凝神屏气的看向外面。
片刻后才扭过头不阴不阳的开口道,“哼,区区小辈有两分眼力便不可一世,你这点本事真与外面的人交手,怕也是凶多吉少。”
说完便转身走入了房中,不消片刻便背手提剑走了出来。
林晨正待开口,眨眼的功夫,眼前便不见了孙守福的身影,只留下院中飘到的夜风,凉人心肺。
“光是这份轻功,便已经能独步江湖了吧。”他愣了少顷,无不感慨的喃喃着,此刻方才知道孙守福之前说他轻功好有多不真诚,苦笑一声接着道,“我之前是不是太过自满了些?”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以与顶尖强者周旋了,现在见到胜过他的轻功,心中难免有些苦涩失落。
“确实顶流,能胜他的却不少。”
打击接二连三,林晨反而有些释怀了,转头给了她个白眼,脚尖轻点跃上屋檐,拍拍衣摆坐了下去。
“你呢?老实说,咱们合作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真正的实力在哪里。”
身边坐着美女他却丝毫不觉得旖旎,不知为何,这样反而让他感到轻松。
有心问宫四为何要让孙守福传自己武功,但转念一想她关于目的从来也没跟自己坦白过,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宫四捏了捏鬓角的细发认真的道,“轻功与内功我都不如你,武学也只在易剑阁中学过些粗浅的剑招,论实力,怕是不入流的。”
“靠!”
林晨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感慨,他能感觉到宫四说的都是实话,但同时也深深的明白,对方要杀自己也许真不用费什么功夫,天分这种东西有时候就是这么恼人。
两人半晌无言,恍惚间只觉得院外街道上几阵劲风吹过,紧接着几道近乎虚影的人在屋顶上飞掠跳跃着,顷刻间便不见了。
林晨知道这是孙守福带着几个杀手去了偏僻的地方。
“你就不担心他被干掉?”
看这些人的身法就知道所谓天罡组全都不是善茬。
“会有些波折。”宫四点点头,思虑一阵后接着道,“想必他会先于这些人商议,把咱们设的局一并交代,然而这些人心里只有执行任务,哪会管他许多。”
“哦,那孙老头一会回来的时候脸色一定很难看。”
“他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想留条后路,但很可惜……”
“嗯。”
林晨应了声,又转过头疑惑道,“识人性当真能预测一切?即使现在还没发生,你却好像连孙守福回来的画面都已经想到了。”
“只是些根据现有情报得出的猜测罢了,也有许多人的行事是全然无法预测的。”
“比如?”
宫四转过脸看着他微微一笑,“比如某家的两位娘子,一个胜似天人却闻所未闻,一个名满天下却甘愿爱个混人,伴他左右。”
“你!”闻听此言林晨心中大惊,不可思议的看着宫四半晌,这才平静下来开口道,“你是如何得知玉娘身份的?”
天下人鲜有见过玉娘真颜的,连她的名字都仅是寥寥几人知晓,眼前这人……
“呵呵,你以为我在京都住了多久?又去看了多少次花朝节?”宫四轻笑一声接着道,“像那种体态那种气质,整个天明都找不出来第二个,况且,她的声音太好听了些。”
“你的记性当真可怕。”
光靠着几年见一次的身影,听一次的声音就能认出一个人,这是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
忽然他脑海中又闪过一个念头,脸色便沉了下来,“所以你老早就算计好了!只要把我带出来,如果我遇到了什么挫折危险,玉娘定会不顾一切的帮我。”
“唔,嗯。”
宫四倒是坦荡,半点没犹豫的承认了。
“你……就不怕我走了?”
“我前日便说过,你若想走宫四绝不阻拦。”
林晨一时间有点懵,如果可以他绝不想拖累玉娘,但谁又能保证一切是否真能顺利……即便没真正的去了解过,他也明白三恶有多强大。
正自思量,耳边只听得‘咔吱’一声,院门应声而开,缓步走进来的孙守福果然如宫四所说,阴着张脸,比夜色还要暗上几分。
“此处留不得了。”
他衣着有些许破损,剑尖滴滴答答的滴着血,落在地上与沙土融在一起,想来那几个杀手已是凶多吉少了。
“前辈不懂得处理尸体?”宫四轻笑道。
孙守福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道,“不久前才收到的风声,四巡捕正领着捕快与军队赶赴烟州办案,算算也差不多是这几日,作为先遣的朱琥和玄逸就快到了,以朱琥的敏锐,我的手段未必瞒得过他。”
“那……明日我等便动身离开吧”
宫四站起身,瓦砾都不忍发出半点响动,微风吹动她的衣带裙摆,皓月星辰,她像要乘风归去。
林晨忽然很想抓住她,可伸出手便僵在了原地,最后化为一声轻叹,收回手看向孙守福,“怎么走?”
孙守福闻言,一时间沉默了。
即使心里无比气恨,可还有得选吗?
没有。
所以他咬咬牙开了口。
“花城。”
“什么?花城!?”
林晨猛然一惊,下意识的喊出了声,过大的声音,让周围的民宅星星点点的燃起了昏黄的灯光。
耳边响起些嘈杂的声音。
他赶忙捂着嘴,转过脸却见连宫四那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竟也露出了几分诧异。
谁能想到,清欢谷作为烟州黑道最巅峰的控制者之一,竟然就隐藏在整个烟州最繁华的城镇中,在那烟州总捕头月如霜的眼皮子底下。
“了不起。”
短暂的诧异后宫四便恢复了平静,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舔了舔嘴唇,“能有如此胆略心智与能力,此人定是一号了不起的人物。”
“再了不起也是个混蛋。”
林晨恨恨地捏了捏拳头。
“呵。”宫四轻笑一声,轻踏房檐翻身下了屋顶,“早点睡吧,接下来的日子大概不会太平。”
“接下来?”
门口与屋顶的两个男人同时开口问道。
宫四仰头望月,薄唇轻启,“不是说要把天外天连根拔起吗?就从那些据点暗哨,一个个杀过去吧。”
林晨望着她缓步走远的窈窕身影,呆呆的嘴巴此刻才合上,重重的咽了咽口水,随即露出了个无奈的苦笑。
三个人扫平一个个高手无数的据点,这真是一个正常人能有的想法吗?
说起来,追随她脚步的自己,又真的是个正常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