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子云和众高层于剑阁县商议下一步计划的当天,天雄关被攻破的消息,也被当时逃过一劫的商贩们带到了郡城。
白袍贼军从大巴山脉中突然窜出、袭取天雄关、并占领了剑阁县!
这条骇人听闻的情报,不仅像风一样的在潼郡传开来,更是让潼郡官府上到太守、下到小吏为之一颤。
徐州的五斗米道未平,紧接着扬州叛乱四起,如今又杀出了个白袍军!
益州的各条官道上,往来传信的驿使,正风驰电掣的赶往各地官府,让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百姓纷纷侧目。
天雄关失陷所代表的意义,让潼郡太守清楚的意识到,这已经不仅仅是关乎潼郡安危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最坏的局面是,整个益州都要因此而受到严重的威胁!
这绝不是耸人听闻,根据潼郡太守杨守仁的推测结果,白袍军控制了天雄关,就等于切断了益州与外界往来的陆路通道。这不仅意味着益州实际上已进入了半封锁的状态,更关键的是,梁州将彻底无法支援益州!若是巴国来犯,贼人在背后再来上一刀……
此等后果,杨守仁根本不敢深入去想。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正在太守府内来回度步的杨守仁,一脸的焦急与惊愤,刚刚派出了十几批驿使后,他就赶忙召来一众僚属商议,可此时已是方寸大乱的众官员,别说想出应对之法了,就连各自受惊的内心都不能抚平,又何谈想出对策?
“事急从权,而今也别无善法了!
传我太守令,命各县暂时封城,组织团练,合力抗贼!
挑选精干细作,我要知道贼人的一举一动!还有,发六百里加急,经水路转宁州火速送往朝廷……”
杨守仁此时已经来不及想、白袍军到底是如何能从大山中走出来了,甚至连内心的愤怒都被他压在了心底。
因为他很清楚,贼人有能力夺取天雄关,并同时拿下剑阁县,且以往还有着攻克豫章的战绩,就凭此,他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依仗一两千官军,加上一些难堪大用的郡兵、团练之流就能歼灭对方。
所以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震惊过后的杨守仁,当即就派出数批驿使赶往府城那边求救,而后又召集众官员过来,可经过将近半个时辰的商议,众人也仍旧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无奈之下,他只得尽尽人事,做自己能做到的事了。
到了现在,不管是杨守仁、还是一副颓丧脸色的官员们都明白,潼郡能否守住,或是能坚持多久,已经不在他们自身了。
然而,府城会不会派出援军,潼郡又能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杨守仁的心里实在没底。他甚至生出了听天由命这种念头,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随着杨守仁的一道道命令迅速地发下去,白袍军占领天雄关的消息不胫而走,传播的速度竟比官方的还要快,各种嗅到危险的本地势力,纷纷开始行动起来。被这个消息惊呆了的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地做出了收拢家产的举动。
仅仅是一天半之后,跑死了几匹耐力极好的良马,并中转了数个驿站的驿使就星夜疾驰地抵达了涪城。
白袍贼军从深山老林里钻出来了!
天雄关陷于贼手!
怀集将军林昌鹤率部投贼,致使其毫发无损的拿下天雄关!
剑阁县被破,贼军正招兵买马,意欲再度出兵!
数条让年近花甲的益州刺史常文厚、头晕目眩的噩耗,巧合的相继抵达。
没有丝毫心理准备
的他,对这些接踵而至的打击,连愤怒的情绪都生不出来,手一抖,眼一黑就晕了过去。幸好,身旁有懂些许医理的下属给将他救了回来。否则老迈的常文厚会因此而一命呜呼也不是不可能。
渐渐转醒的常文厚躺在榻上,在心腹喂了些清水后,意识也随之恢复了过来。
一想到贼军竟不声不响的拿下天雄关,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此地一失,他的刺史位将会变得摇摇欲坠!
虽然自己有崔家撑腰,但现在益州出现了这等局面,若是不能快速挽回,那任谁都救不了自己!
想到了这层,常文厚不由更加的愤怒了。
为了得到这个位置,他不仅彻底投靠了崔家,而且在担任益州刺史将近十年的时间里,所得来的全部财产、渠道,有大半都孝敬给了对方。
如今,常文厚临老了想在卸任前攒些棺材本,竟让人半路杀出将此事扼杀掉,叫他如何能不生气!
最让常文厚咬牙切齿的是,收到朝廷公文的时候,他就跟下属说过,贼人绝对无法穿过大巴山脉,毋需多虑。
可结果当时信誓旦旦的话语,此刻仿佛就在他耳边回响,陈子云就如同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似的,让他的老脸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奸贼!逆贼!本刺史定要将尔等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躺在床上的常文厚越想越气,花白的山羊胡须都在颤抖着,几名心腹见状不由上前连声宽慰他,防止这位老刺史因为情绪过激而做出什么糊涂事。
被众人好言开导了半天,常文厚这才稍稍消了点气、遏制住了满腔愤怒,在众人的搀扶、帮助下,费力的坐起来穿好官靴。
“让吴益之速速过来!”
朝心腹大声的吩咐了一句后,常文厚随即带着众人前往正堂,显然是想赶紧议出应对的办法。
过了约莫一刻钟左右,除却常文厚之外、益州的最高军事长官吴益之,匆匆赶过来。
同样收到天雄关失陷情报的吴益之,脸色相比起往日阴沉了很多,他知道这个噩耗意味着什么,也明白常文厚叫自己来到底所为何事。
“火速出兵剿贼!”
不出吴益之所想,他前脚刚迈进堂内,还没来得及行礼,坐在刺史官案后面的常文厚,就愤怒的下达了命令:“益州的各地官军你可任意调动,甚至定县的骑兵也可以!二十日之内,本刺史要见到贼首的人头!”
“刺史大人,还请暂且息怒啊!”
吴益之心中暗暗叫苦,白袍军出现的太过突然,益州官军没有任何的准备,光是出兵前的粮草调动、军械配备,就要数天的时间。
最为紧要的是,官军一旦大规模集结,赶往潼郡平叛,羌人收到风后定会越江而来!
何况,就算除却这两个因素,官军可以立马出动,也不必担心羌人来袭,可单单赶往天雄关之下就要十天了,剩下那么点时间就想破关?
此刻吴益之觉得,常文厚绝对是气糊涂了。
往年他也不算是庸碌之辈,如今却是怎么了?
不过心里想归想,面对常文厚的愤怒,吴益之又不得不想方设法的开导、劝慰对方,耐住性子把已知的情报详详细细地分析了一遍。
能稳坐了近十年刺史这个位置,常文厚的军事见识和判断自然是不差的,只不过人终究是抵不过衰老,加上自己的权位可能不保,这才一时被愤怒遮蔽了双眼。
听了吴益之的一番分析后,常文厚逐渐地厘清了思路,并迅速认清形势、愤怒的情绪也最终缓解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