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魏国巴蜀郡。
随着轰隆一声,一阵冬雷响起,小雨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逐渐湿透了地面。路上的行人纷纷归家的归家、躲雨的躲雨,在这仲冬时节,被冰冷的雨水淋到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巴蜀郡的寿城,这里原本是魏国益州的治所,如今却变成了属于巴国的都城。
益州原本是六个郡,几十年前趁着魏国战火不断,羌族首领姚兴于高地草原王庭出兵,侵占了其中的三个郡,分别是巴蜀郡、安郡、贡郡,随后在巴蜀郡寿城称帝,国号巴。
八年前,姚兴突患重病,当时的二皇子姚弼遂谋夺太子之位。因此,巴国的皇室内部发生了权力之争,几演变成大规模的内战。
在姚兴的诸子当中,皇长子姚泓并不受宠。这主要是因为姚泓性格宽和、才能平庸,且又体弱多病。
早在十六年前立太子时,姚兴对姚泓就颇为犹豫、左右难决,因为姚兴只喜爱皇次子姚弼,认为他才是比较理想的继承人,因此平素格外宠信。
不过世事难料,一场内乱之后,四处勾结党羽作乱的姚弼被收缴了武装、逮捕下狱,姚泓最终成为了胜利者。
看着面前的蒙蒙细雨,还有偶尔响起的阵阵雷声,姚泓紧皱着眉头,伸手接住一滴从宫檐上滑落的雨水。有些心神不宁的他,突然想起了一句古话,不由喃喃的说了出来:
“天冬雷,地必震天下大兵,盗贼横行只是,这兵从何来?”
姚泓想不通,除了魏国,他想不出目前还有什么存在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巴国。而梁州的大军只要一动,匈奴、羯、鲜卑三族的大军就会立刻南下,这正是益州丢了三郡,魏国却没有兴兵来伐的主要原因。
若不是隔了一条涪江,巴国又无水师、兼恐把魏国逼急了从梁州分兵,由潼郡天雄关进入益州伐巴,那时自己只怕难以抵挡,姚泓早就攻占益州全境了。
“陛下且请放心,并无兵来!”
这时,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一名老者面带喜色来到姚泓面前,左手扣胸深深弯了个腰,快速道:
“豫州大战过后,魏国又发生内乱,一伙贼人竟攻占了江州的治所豫章!”
“哦?有此等事?”
姚泓闻言顿时感到惊讶,紧接着则是大喜,随后又疑惑地问道:“岐师从何处得知?发生了这等祸事,那魏国又岂会不发兵平叛?”
这名老者乃是姚泓的老师淳于岐。
淳于岐本是魏国安郡人士,后来姚兴见他学问渊博,德行优良,便拜其为太学士,当了姚泓的老师。
别看淳于岐官不算大,实权也没有多少,可架不住他是姚泓的老师,就是那大官公侯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行礼。而且因为姚泓尊敬他的原因,在这寿城皇宫,除了姚泓,他就是说一不二的大人物。
“隐伏在梁州的密探刚刚回报,江州的叛军起兵短短两三个月,竟于月前攻破了豫章!就算魏国派兵平叛,料想那叛军首领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迹至斯,绝非是平庸之辈,拖上一阵应该不成问题。”
淳于岐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是惊讶了一阵,随即匆匆赶来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姚泓。
此刻,他不禁想到,也许,巴国的机会来了。
“岐师的意思是进兵涪郡?”
“陛下英明!”
淳于岐赞了姚泓一句,紧接道:“不过,不是现在。一者,我巴国尚无训练出水师,被毁坏的战船虽业已修整完毕,但三九大寒将至、令兵卒强行登船渡江,于我不利再者,臣料那北方诸国见此良机必不肯安坐,只等他们一动,我巴国趁势进兵,定能攻克涪郡!”
姚泓刚刚准备开口,见仆人端着两碗驱寒姜汤过来,随即将淳于岐领进殿内,连连道:“岐师高见。此事还需烦劳岐师多加挂心了。雨天阴寒,岐师请用了这碗姜汤,也好驱驱寒。”
被姚泓拉进殿内坐下,看着面前的一碗老姜汤,淳于岐不由大为感动。他原本虽是魏国人士,可几十年过去了,内心从当初的些许抗拒之意,也因为得到重用而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姚泓虽是羌族人、是皇帝,可同时也是自己的学生啊!
人心肉长、至老多情,淳于岐终究只是凡夫俗子,学成文武艺,献与帝王家,这个天下文人士子都曾有过的念头,他自然不能免俗。
况且,这位帝王学生对自己的种种,已无须赘言。
而今,良机已现,就用自己这老迈的身躯,为自己的学生最后再贡献一丝绵薄之力吧
这样想着,淳于岐喝了一口姜汤,随即起身向姚泓行礼,坚定道:“陛下,臣料来年魏国必将霍乱丛生。当下要务乃是派遣死士前往北方诸国,探知他们的动手时机,臣这就去安排。”
在诸多势力蠢蠢欲动的时候,白袍军还在坚定不移的向西进军。
就地休整了一夜后,眼见着面前的羊肠小道,陈子云不由紧皱着眉头,他对这条路的难走早有预料。可他没想到,这才到了外围,路况已是如此难行。
人虽然能走这种小道,可运粮的车辆却难以通行。
不过还好,陈子云早有准备。
很快,随着陈子云的命令下达,工匠营的上千名士兵从队伍后方走出,来到了大军前面,为车队开路。
就现阶段而言,工匠营的士兵虽然只负责操纵抛石机和床弩,但白袍军在豫章攻城时,用以填河的沙石泥土,可全都是他们带着劳力挖来的。
此刻这些工匠营士兵带着白袍军自制的铁锹,将羊肠小道挖平,清出一条能令车队通过的道路。
对那些普通的坑洼能填的就填石块能搬的就般,个头太大就凿碎了再清理对于某段路面松软凹陷的区域,就用结实的木板垫上,等车队全部通过后再回收。
白袍军用来运粮的大车除了两个木轮、两个把手的车辆外,其他的都是一个轮子两个把手、装上几百斤粮食单人就能推动的手推车。
这种推车简单耐用,对路况要求也低。前后加了护栏,而且两轮车用的又是牲畜拉车,可以装很多东西。哪怕是在这种糟糕的地形上,经过简单的铺平处理后,也能勉强通行。
陈子云还得庆幸那场豫章攻城战,自己准备了这么多的独轮推车。否则白袍军连跨出第一步,进入大巴山脉的外围都艰难无比。
虽然大军前进的速度被迫放慢,而且不时有大车损毁。
但对于坏掉的车子,匠作司早就做好了准备。当即就有帮工劳力赶过去,将坏掉的车推到路边,以防延误后续车队通行,会修理车辆的匠人也随即赶过来。
由于做了充分的准备,大部分问题都能修复。
若是碰到损坏得太厉害,实在无法修复的车辆,那也只能解开拴住牲畜的绳子,将粮食放到牲畜背上的木架中。实在放不进去的,就轮换着肩扛人背,车辆可以舍弃,粮食则是万万不能。
白袍军走走停停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后,一路劳顿下来,仅仅只往大巴山脉的深处前进了十几里,此刻仍是身处在外围的区域。而且可以预见,随着越往里走,山势开始陡峭,地势将会越发难以通行。
很多士兵都不禁产生了怀疑,这样的山中,真有一条可供车队通行的道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