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过了一日,随着盛阳、宏海商队和青竹帮的第四批货物全部运达,白袍义军东进的时机也已经成熟。
这第四批物资中,除了粮食、火油伤药、茶盐铁块之类的东西外,还有一批特殊的货物。
准确的说,是一批人!
这些人手脚都带着镣铐,大概是常年没见过光,皮肤都有些不健康的苍白之色。尽管由于营养不良,让他们看上去显得脚步虚浮。但从原本的体格和骨架依稀可以看出,这些都曾是人高马大的战士。
他们是陈子云花了大价钱,请宏海商队弄到的高黎族死囚。
高黎族是江州更南边的湘州始兴郡、岭方山脉上的一支少数民族,全族人口估计也不过万把人。因为主要生活在山林中,靠打猎和出售皮毛为生,很多族人都是天生的射手。
在去年,因为不堪地方官府的压迫,几千名高黎人发动叛乱。
结果自不用说,当时魏国的北境还算安稳,不到一个月就被大军平定,但此事还是在各州的上层人物中,闹得沸沸扬扬的。
据传闻,那一战过后,起码有上千名高黎人被俘。没有人命在手的,全部贬为苦役;有人命的,直接打成死囚,迄今已有好几批被斩首。陈子云手上的这批死囚犯,就是宏海商队买通了官府、伪造了一起事故弄来的。
一共五十人!
在始兴官府的记录上,这批高黎死囚已经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死掉了。尸体也因为怕瘟疫扩散,而匆匆火化。
为了买到这批人,陈子云着实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由于被囚禁的时间有些长,他们还没法立即投入战斗,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原本的战力,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但是,这些先期投资都是值得的。
这五十名高黎死囚,都是宏海商队精心挑选出来的。不仅本身就有着优秀战士的底子,更有一手精湛的射术。不客气的说,从其中随便拉出来一人,都能跟现任的步弓营统领、曾经的猎户邓九比试一番。
有他们的加入,陈子云的步弓营也会如同马队一样,迎来一个实力的蜕变。
至于如何收买人心,让这批高黎族射手为己所用,反而是最简单的事情。
陈子云命人除去他们手、脚上的镣铐,许了一个诺言:
为自己效力三年后,放他们自由,并且到时会出一笔银两,让他们重建被毁的高黎部落。
毕竟是陈子云花钱将自己救了出来,这批高黎射手并没有怀疑他的话。
高黎死囚们眼中原本的敌视,立即就变成了振奋和感恩。五十人中,一个颇有威望名叫高岩的头领,当即就带着其余族人,向陈子云宣誓效忠。
因为跟魏国军队有着不可化解的仇恨,这些高黎射手的斗志,绝对是义军中最坚定的那批人之一。
陈子云也适时的收买人心,将高岩委任为步弓营的副营统,并且当众告知了他们在义军中的待遇。
陈子云对于手下的精锐战力,向来是非常慷慨大方的。始兴郡那边的高黎族,过的生活又向来困顿穷苦,甚至冬天常有人饿死。听说自己这些新加入的人,都可以获得同等的待遇,这五十名高黎射手更是欣喜不已。
最吸引他们的,反而不是每个月的额外饷银补贴,而是粮食管饱!
“天将军高义!”
此时的高岩,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了这一句话。本来已经成为死囚,毫无生还的希望可言,随时都有可能被推出去开刀问斩。
结果短短时间,人生际遇就出现了如此之大的转折,骤然从地狱升至天府,高岩心中的感激,实在是无以言表。
“天将军好手段。”
宏海商队的负责人付宏海,目睹这一幕后不由拍手称赞。与此同时,他也为陈子云的消息灵通而感到惊讶。
高黎族叛乱,毕竟是去年的事,又发生在相邻的州郡,加上很快被平定,在普通百姓中引发的影响并不是很大。如果不是陈子云提及,付宏海都未必能想到,更不用说去买来一批死囚效力了。
这位在极短时间内窜起的反贼头子,果然是有点门道。
“付先生谬赞了,还得多谢你宏海商队能帮忙送来。”
“哎!天将军说哪里话来,不瞒您说,我们商队其实也从中小赚一笔。只可惜……”
付宏海叹了口气,紧接道:“最后一批货也已经出手了。”
“在鄱阳,的确如此。”
陈子云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一挥白色的衣袖,端起了茶碗。
付宏海也识趣,借口还有事要忙,起身告辞。只是不免在心里嘀咕:
“这反贼头子还真是信心十足。不过,说不定还真得往豫章走一趟了。”
轻而易举地收买了这些高黎人的心后,陈子云在鄱阳城再没有了继续停留的价值。
在鸿帮东进的第三日,陷阵营姗姗行动,同样踏上了东进的道路。
这一次,陈子云没有像在寻阳、葛阳那样带上全城的流民,反而开始挑挑拣拣。
义军发展到现在的规模,普通流民的用处已经没那么大了。尤其是那些老弱病残和妇人,带上也帮不了大忙,反而会白白消耗粮食。
最终从鄱阳带走的三万流民,要么是跟白袍军有关系的,比如那些匠作司之人的家属,剩下的就几乎全是男性青壮。
这样一批流民的价值极大,不管是用来做劳力、或是驱赶他们攻城,都不亚于郭子兴、夏良弼左右两路大军的流民。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这样的流民行走速度也更快。
由于沿途的城镇基本都已被前军攻破,陈子云仅仅只用了四天时间,就赶赴了上百里。这期间,义军的左、右两路大军,也在不断的攻城略地。
在州府豫章的江州军、没有出动的情况下,整个江州的各县,基本只能靠本身的护城营、以及临时招募的团练对抗。这种抵抗力度,面对几万流民、上千白袍军精锐,显得力不从心。
十月二十一日,左路大军围城两天后,攻破了南县。
南县的县令服毒自杀,几百名护城营的县兵战死超过四成,其余全部投降。
二十三日,左路大军又相继攻陷了阳新、下雉两座人口不过两万的小县…
二十四日,右路大军提前放出几队士兵伪装成逃难的百姓,混进了庐县。有他们充当内应,在大军攻城时暴起发难,庐县仅只抵抗了半日就被攻陷。
休整一日后,右路大军继续东进,沿途扫荡了十几个村镇以及小城。
从鄱阳出发时的流民,虽然一路死伤逃亡极多,但总数不仅没少,反而扩充到了九万余人。
与此同时,鸿帮的前军也大致跟两路大军并驾齐驱,一口气推进到了距离豫章、不足四十里的地方。
如果把因为闹饥荒导致百姓十数去半的庐陵郡、前些日子被鲜卑人攻打的武昌郡算上,整个江州的县城,至少已经沦陷了一半!
一时间,鸿帮和白袍义军声势无两,威震了整个江州。
不是所有的人都足够聪明,能看清形势。很多人的眼睛,只能顾及周边的势力,没看到魏国的真正主力在做什么,只看到反军轻而易举的攻城略地。在他们的进攻面前,官军丢城失地,节节败退,毫无抵抗能力。
再加上朝廷中枢也迟迟没有作为,更没派出任何像样的平叛大军。
半州地盘,旬月而下,这分明是亡国之象。
“魏国的气数要尽了!”
不知是谁先在公开场合,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流言迅速传开。
江州各地的马匪、流贼,乃至有野心的豪强和各种帮、会、道、门,被义军的大好形势迷惑了双眼。那些只想跟着混口饭吃、捞点好处的,开始争相主动投奔。
更有一些自诩看清了“天时”的势力,效仿义军和鸿帮,自己拉起一支反军,要“争天下”。
在州府豫章和庐陵郡的范围内,接连涌现了红巾军、赤眉军、长刀会、三象门、青莲道……
很多都是当地颇具名望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