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鸿帮与义军双方联合撒出了大量侦骑,奔赴豫章附近打听江州军的动向后,一批可靠的士兵也同时领着匠人、劳力,悄然地离开了营地。
很快,两方的流民大军稍作准备,开始对鄱阳城发动了试探性的攻城。
虽然鄱阳提前了一两天将附近村镇的百姓迁进城,但由于时间紧迫,再加上鸿帮的暗中阻挠,终究不可能全部完成。
不但如此,有很多的人不愿意抛下家当进城,又或者听到了义军、鸿帮双方的口号,心里对有着一点幻想,觉得对方应该不会难为穷苦百姓。
最终,这些人不管男女老幼,统统无一列外的被抓了过来,人数足足有近三千人。
这些可怜的百姓当中有很多人,鄱阳城头上的官军和团练都认识他们,甚至就是邻里乡亲。
与此同时,在官军床弩的射程之外,陈子云的义军已经征募了一批流民,赶制了大批装满了沙土石块的麻袋,堆积的如同房子一般高。
“顺着这里往前跑,只要往河里扔进去两个麻袋你们就安全了!”
大批义军手持刀枪,指着旁边三五十斤重的麻袋,驱赶这些鄱阳城附近的百姓开始分批填河。
人人都明白,鄱阳的官军对此不可能放任不管,去填护城河的人绝大部分可能都再也回不来了。
可在义军的刀枪威逼、直面死亡的恐惧下,他们别无选择,只能一咬牙,扛起麻袋开始往前跑。
鄱阳城的西城墙上,守城的官军、团练们当即开始骚动了起来。
“贼人要填河了!”
“大家快准备好。”
“床弩待命,等会先射杀几个人,吓退他们。”
“别动手,我三表舅在里面!”
“慢着,我婶子也在里面啊!”
“天杀的贼人,心肠如此歹毒,竟驱赶附近的百姓攻城。”
鄱阳城头上的官军对此又是愤恨、又是无可奈何。
尤其是那些在流民队伍中,认出了自己熟人、亲属的官军,更是连声痛骂。
然而他们怒骂归怒骂,但始终都不敢发起攻击。
同样的,已经上好弦的床弩和官军中的弓箭手,也迟迟没有开弓。
这么片刻功夫,已经有身强体壮的流民跑过了大半路,眼看着再有几十步距离,就能把麻袋抛入护城河中。
由于天气干燥,又很久没下过大雨,鄱阳的护城河水平线跟往年比起来,足足下降了一半!
如果对此不管不顾,放任这些流民填河,不用半天功夫,恐怕就会被硬生生地填出一条路来。
曾经的鄱阳太守心腹之人,如今城内官军中、职位最高的武官—高如进,亲眼目睹着这一幕。
尽管他心里对此愤怒无比,但也只能一咬牙一跺脚,带着一脸愤恨之色对着城头上的官军,下达了攻击命令:
“都给我听好了,就算他们曾经是鄱阳百姓,但眼下也是在助贼攻城。
你们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自己城内的家小想想!
不想家破人亡的,就给我狠狠地打!不要心生怜悯,否则军法无情!”
高如进这番命令,无疑帮城头上的官军们做出了选择。
随着几名弓箭破僵局,率先开弓射杀了一名跑在最前头的鄱阳百姓,安置在城头上的五架床弩,也松开了机括,顺着校准好的角度当即开始射击。
这些床弩可不是能够进行野外作战的床弩,而是守城床弩!
可以野外作战的床弩乃是那种将几张弓装在床架上,再绞动其后部的轮轴装箭发射,虽说杀伤力也很强悍,但终究不如守城床弩可怕。
因为它射出与其说是箭矢,倒不如说是标枪!
那巨大的枪身在弓弦推动和自身重力下,有着无比恐怖的穿透力。
只要有倒霉者被击中,别说是义军自产的劣质盔甲了,就算是魏国的制式盔甲,也难逃一死!
似乎是在转瞬间,五架床弩射出了十五道长枪般的巨箭,在填河的流民当中激起了一道道残酷的血花。
在第一轮齐射中,有不止一根箭枪由于角度很好,连着贯穿了两三人,仿佛竹签串糖葫芦一般,随后将流民的身体钉到了地面上。
配合弓箭手的射击,填河百姓中瞬间就有二三十人非死即伤。
骤然遭受这样的打击,城下填河的人当即恐慌起来,转身就要逃跑。
可他们随即就被后面督战的义军斩杀,有的义军头目还边杀边大喊着:
“后退者斩!速速往河里扔土包,扔下两个即可活命!”
为了不让守城官军集中床弩和抛石机进行打击,义军与鸿帮开始两面同时进攻。
相比于陈子云的白袍义军,鸿帮那一面虽然不是主攻方向,只是为了迷惑官军而已。
但鸿帮的手段比起陈子云这边却更凶残,他们不停地逼迫着抓来的鄱阳百姓,进行不间断地填河。
这个残酷的手段,并没有起到有效的作用。
表面看上去,那些百姓似乎在不停地来回扛起麻袋填河。
但实际上,被威逼驱赶而来的他们,往往心思都放在了,躲避官军各种各样的打击上,效率极其低下。
这样一比较起来,义军这边的鄱阳百姓就积极多了,因为他们有着一个明确的目标:
就是,往河里扔下两个麻袋就能活命!
先使人绝望,再予人希望,这就是义军做法的高明之处。
早点填下两包麻袋,就能早点离开这地狱般的战场。
这样想着,那些体力比较好的流民,已经跑了一个来回,只要再填一个包,就不用再被驱赶过去送死了。
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陈子云这里的填河效率,鸿帮那边简直拍马也追不上。
仅仅用了半个时辰不到,就有两三百个装满泥土的麻袋,被流民们成功的扔进护城河中。
对于如此惊人的速度,城头上的高如进看得冷汗连连,后背都湿了一片。
不能再心软了!
刚才他只是命令了弓箭手以及床弩进行攻击,并没有动用抛石机,这是因为顾及官军们的情绪。
同时也在隐隐期待,下面填河的鄱阳百姓中出现了伤亡后会四散而逃。
可眼下面对这迫在眉睫的景象,高如进意识到,如果再不彻底狠下心来,是无法阻止百姓填河的。
“抛石机!给我打!
狠狠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