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上牢外,晴空万里。
陈子云抬头望天,呼吸着一样又不一样的空气。
时间如匆匆流水。
陈子云被关押已满十五日。
在这段时间,吕高一直没有抓到,像是完全销声匿迹了一般。
书院不时的催促武昌太守。
但是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寻找,武昌各县城都已经找遍,却不见吕高的踪迹,太守只能尽尽人事了。
最后书院的人,也是没办法,只能撤回。
期间郭时风曾来找过陈子云几次,对他大吐苦水。
陈子云也明白了,这位名实其副的院主,是多么的无奈。
郭时风十天前已经履行了自己的话,没想到反帮了郭若雪的倒忙,郭子昭当面卖郭时风的面子。
说好好考虑考虑,却是没过几天就定下了郭若雪的婚事!
陈子云出得上牢,没有回住处,而是径直前往郭时风那里。
到了郭时风的住处门前,让仆役进去禀报。
片刻之后,仆役身后跟着一女子出来,正是郭若雪。
仆役向陈子云道:“院主有请。”
陈子云没有动身,等郭若雪走到跟前。
朝她拱手,道:“见过郭小姐。”
郭若雪却没有说话,偷偷的把一张小纸,塞到了陈子云手上。
见陈子云把纸条收入怀中,郭若雪这才欠了欠身:“陈公子万福。”
说罢越过陈子云离去。
陈子云随后走进院中。
见陈子云进来,郭时风不待他开口,就语重心长的告诫了一番:
“子云,你今日出得囹圄,望你谨记老朽说过的话,小事老朽还可以照拂一下你,可你偏偏惹上那赵世,我纵使有心,也是无力啊。你今后要修己自律,小心为是,莫要再行蠢事了。”
陈子云拱了拱手苦笑道:“院主,小子受了这次祸灾,哪还敢再多事,小子定当谨记院主教诲。”
郭时风正要开口劝慰,
陈子云却紧接道:“院主,小子想来跟院主求个手令,外出书院一趟。”
郭时风闻言摆了摆手:“无妨,你刚出得囹圄,就当散散心也好,我这便给你手令。“
陈子云得到能出书院的手令后,回到住处。
林枫不在,此时他肯定又在崇书堂里。
陈子云关上房门,拿出郭若雪给的纸条。
他和郭若雪约定好,等自己满十五日出上牢当天,让郭若雪找个借口来看郭时风,再把赵世的消息告诉自己。
“赵世现正在书院,十五日后,赵家族老寿诞,赵世必提前返回,公子请早做安排,东西已按公子吩咐备好!”
陈子云看完后烧掉纸条,心想,
“机会终于来了!”
随后他立刻动身,拿着院主手令,出得书院。
他可不是赵家和郭家的上层人物,能随意进出书院。
巳时左右,正值艳阳高照。
武昌城内,聚德茶楼。
陈子云走到一个空无一人的桌案坐下。
打量着这个在城内响当当的茶楼,心里有些腹诽。
茶楼内一眼望去,基本都是普通人,或者外地客商。
这地方,充其量就是供人歇脚。
豪门贵族、官宦世家的人,可不会来。
却说在茶楼工作的六子,见到有人在空位坐下,赶忙跑过来招呼。
等他走近一瞧,愣了愣,有些不确定地对着陈子云道:“是子云吗?”
“六子哥,不认得我了?”陈子云朝六子微笑回了一句。
六子又惊讶又埋怨地问道:“真是你!没想到你都长这么高了!自从两年前你来过一趟这里,之后怎么一直不见你来找六子哥?你是不是在武昌书院干活?”
“是啊,六子哥,书院规矩甚严,轻易不得出,就是有假期,但我却无甚钱财,哪敢出院呐。这不,一有了机会我就来找你了。”
陈子云懒得跟六子解释。越解释六子的问题就越多!
六子摆了摆手:”没事儿!知道来看六子哥就好,我给你上点好茶,再来碟小食,我请客!
不一会,六子就提着一大壶茶水,手上端着一叠糕点快步走来。
等六子放好东西在桌上后。
陈子云没等他说话,身体靠近六子,将手放到嘴边对六子低声道:“六子哥,前些日子是否有人找你,说托你带给我点东西!”
六子闻言一愣,仰着头闭目思索了一下,随后一睁眼,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还真是,你不说我还忘了!在几天前,我刚下工,准备上市集买点东西,刚出茶楼就有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塞给我一两银子,又递给我个包裹,说要交给你,我捏了下觉得是几件衣物,随后也没大在意!今日要不是你说起,我几乎都忘了。”
“六子哥,不知包裹现在何处?”
陈子云不动声色的看着六子。
六子不好意思道:“茶楼不供应住处,因此我和别人租住了个小院,包裹却是不在这里,我得等午饭时间才能抽出时间回去给你拿,你在这多坐一会。”
“不妨事,我出去随便逛逛。”
陈子云随便吃了点糕点和茶水,跟六子告辞离开了茶楼。
一路向人打听往赵家而去。
走走停停,陈子云便来到赵家大门外。
只见赵家大门上当间挂着一块匾,匾上系着红绸,正中四个大字,“武昌赵氏”简单而直接。
匾下五扇气势恢宏的大门,展现在陈子云眼前,诠释的是赵家漠视皇权的实力!
五扇大门宽大无比,竟达三丈!比起武昌书院的院门是只大无小。
正门旁边紧紧连着围墙。
围墙还有一扇能供马车出入的侧门!
瓦厚墙高有一丈余,左右一望无际!就像一个缩小版的武昌郡城!
门前雕有两只大石狮子,栩栩如生。
狮口含珠,金光闪闪,赫然是金子做的!
门外站着十几持刀枪而立的壮汉,端的是威风凛凛。
这让陈子云有点井蛙观天了,他终于知道,这个世界的顶级家族势力是什么样子!
想到要对付的是什么人后,陈子云先是有点寒意。
很快便眼神一定。
心想“舍得一身剐的人有胆量将帝王拽下马。我陈子云也是拿命拼博的人,何惧一个赵家!”
随后陈子云远远的在赵家外隐藏下来。
不多时,一辆华丽的马车,从侧门出来,陈子云心知,这是去书院接赵世的。
赵家元老的寿诞,他必定会提前会返回。
陈子云躲在暗中,跟了上去。
马车正是往东城门驶出,陈子云心中大定。
抬头见太阳已经正当空,应是到午时了。转身向城西聚德茶楼走去。
“子云,你怎么才来,包裹我已经拿来了!”
六子说罢递给陈子云一个包裹。
陈子云告罪了一声道:“六子哥,我也没来过武昌城几次,有些不太熟悉,却是迷了路。”
陈子云接过包裹,对六子道了声谢后,不顾他的盛情挽留,告辞离去。
走到一个无人角落,陈子云打开了包裹,查看里面的东西。
包裹里的东西不多。
几件衣物、衣物中包裹着一柄锋利的匕首!一根女子用的玉钗和几样杂物。
这是郭若雪给他准备的。
陈子云检查完后。便急匆匆地往东城门方向走去。
因酉初就要闭城,他必需赶紧出城。
陈子云夹杂在三三两两出城的百姓中,出得城后。
走到了在武昌城与书院的几里地当间,在路旁隐藏起来,关注着书院方向。
他要劫杀赵世!
赵世现在正在书院,不管他什么时候回赵家。
陈子云只要在这里守株待兔,一定会遇上。
申时过半,趁着日暮的余晖。
陈子云远远的看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向着武昌城缓缓地驶来。
一会后,马蹄和车轮子的声音在陈子云耳边朦胧响起。
随后他往周围看了看,四下无人。
这条路是去往翠屏山的,那里只有武昌书院这个去处,所以平时极少有行人。
陈子云走出路中间,挡在前面。
马夫见前面立着一人,惊了一下立马拉住缰绳,
“吁,吁。”
因马车驶得缓慢,很快便停了下来。
马夫大声呵斥:“哪里来的毛小子!竟敢挡住路中,你可知车里是什么人吗?”
“什么事?”
马车里传出赵世的声音!
陈子云确认了声音后立刻道:“小子陈子云,特地在此等候,向赵公子赔罪。”
马车掀开帘子。
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
陈子云隐约见到,马车内竟有两个人,有点惊讶。
怎么会多了赵迁之这个老头?
赵世见到陈子云,先是愣了愣,随后大笑道:“陈子云?你说你给我赔罪?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以为你是谁?正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居然敢在书院外单独来找我!赵大,给我拿下这小子!”
赵世遇到陈子云心中大快,心想自己本来就想做掉这小子,碍于在书院不能明着来。
加之下毒之事又办砸了,只能忍耐一时,现在陈子云正好送上门来,便让赵大结果他!
赵大是赵世的贴身护卫,从小在赵家习武,忠心耿耿。
每次赵世来到书院都会安排赵大住在赵迁之那里。
赵大不是书院之人,而且又是个下人,不能在书院随意行走。
索性赵世也住进赵迁之那里。
每当外出书院时,这个护卫都是寸步不离,因马车架狭窄,所以赵大只能是又当马夫又当护卫。
赵大听到自家少爷吩咐,立刻就跳下马车,正要上前拿下眼前这半大小子。
陈子云见赵大就要动手,抬起手急道:“慢着,赵公子,此事有郭小姐说和,这是信物。”
说罢陈子云从怀里拿出了玉钗双手奉上。
马车内的赵世一愣,他认得这个玉钗,正是若雪经常戴的。
赵世赶忙抬手对赵大喊道:“赵大慢着!你把玉钗拿过来。”
赵大闻言几步走上前来,从陈子云手里拿了玉钗,转身正要交给自家少爷。
而此时!
陈子云见赵大转身,突然从袖子里掏出匕首,瞬间由下往上、斜刺进赵大的左后背。
匕首精准的避过了赵大后背的肋骨,刺向了赵大的心脏所在!
陈子云本想刺进赵大的后脑的,无奈他身体不够高,怕失了准心,这才选择往赵大心脏的地方,斜刺上去。
只听“噗”的一声,赵大身体立时顿住。
随后赵大艰难的转头看向陈子云,他转不了身。
只要他一回转,钻心的疼痛就会袭来,死得更快!
赵大抬起右手,想用臂肘往回击打陈子云,做死前最后的挣扎。
陈子云却不给他机会,身子一侧,避过了这个受到致命伤害之人的反击。
紧接着快速的抽出刺在赵大身体上的匕首,一息之内,往赵大的腰间,又连刺了三下。
最后再抬脚一踹,
“嘭”的一声,赵大应声而倒,手里还拿着玉钗。
从背后偷袭,到赵大的倒地,仅仅过了三息。
赵世在马车上,张大着能塞进一个鸡蛋的嘴巴,目瞪口呆。
刚才的一幕,让赵世的脑袋顿时停滞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要赶马而逃时,那边的陈子云已经提着匕首两步一蹬跳上了马车,
抬手往赵世的喉咙一刺。
赵世反应不及,匕首刺进他的喉咙,鲜血喷出,溅在了陈子云脸上,
赵世双手掐握着脖子,嘴里不停地发出“嗬嗬”之声。
陈子云一脚把他踹进了马车内。
“嘭”地一声,赵世倒在了赵迁之身前。
却说里面的赵迁之本来盘腿而坐,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
马车停下时他还睁开眼睛想看看是什么事,听到陈子云的声音后又闭上。
小辈之间的事情,那就由小辈处理,至于赵世要将这陈子云是杀是剐,他才不会管。
赵迁之一大把年纪了,若不是因为赵家需要一个有辈份的人在书院镇着,他也不想来这院务一大堆的书院。
赵迁之和赵世一起回来,是因为族里另一个老家伙过六十六岁寿诞,他正好趁这个机会找借口回去偷懒。
刚刚赵迁之听到外面有人倒地声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赵大把陈子云杀了。
睁眼正要开口让赵大处理好尸首,就发现了赵世喉咙里喷着鲜血,倒在了他身前。
这位养尊处优的大人物,在这一刻眼里虽有惊恐,但反应却是不慢。
赵迁之立时双手撑后,抬脚踹了一下陈子云的胸口。
陈子云中了这一脚,被踹到马车内壁上。
闷哼一声,紧接他右脚一蹬马车内壁,借力向前,越过赵世的身体。
匕首刺向了赵迁之的心脏,
赵迁之本能抬起手掌护在胸前,却被锋利的匕首穿掌而过,直中心脏。
陈子云随后抽出匕首,往赵迁之的喉咙横匕一割。
这具老朽的身体,立时没了生机。
躺在马车里的赵世,双手捂着喉咙的伤口看着这一切。
鲜血从他的指缝里渗出,已是出气多进气少,随后头一歪,睁大着眼,死不瞑目!
杀了马车上的两人后,陈子云跳下马车,把匕首上的血在赵大衣服身上抹了抹。
又把赵大抬上马车,清理了一下地面的血迹。
从包裹里拿出衣服,匆匆换上。
做完这一切后,跳上马车,驾车往寻阳县急奔而去。
马儿目睹着这一切,但它无法理解!
天地寂静
天空上挂着最后一丝落日的余晖,
照映着远处一辆疾行的马车,和车内的三具冤魂,以及一个神色泰然的少年。
正是:
无情之人无情刃,狠辣少年来夺命。
十步之内杀三人,事了拂衣从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