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近黄昏,街道上的人烟更是稀少,狂风打着卷将枯叶尘埃吹得满天飞舞。
道通背负长剑,阴沉着脸从街上走过。
小小的三水城肮脏遍地。
道通仅仅一个多时辰就发现了好几起恶事。
抢劫的、偷盗的、强掳民女的,甚至还有一个长的清秀一点的男子都差点
道通也就顺手行侠仗义了一番,该杀的杀,不该杀的就当误杀了吧。
来到水月楼前,只见偌大的青楼大门紧闭。
耳中依稀能听见女子的声音,以及吧唧吧唧和咕噜咕噜声。
“奇怪,为何这青楼现在还不开门,莫不是被人包场了。”道通疑惑道。
伸出手敲了敲门。
无人回应。
但通过感知,里面的人很多,且许多气息要么凌乱,要么压抑着。
难道那刘姓杀猪匠知晓了我来杀他,所以纠结人手在此地设伏。
一定是了,毕竟三水城就那么大,互相都沾亲带故,有人通风报信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这水月楼是何等的龙潭虎穴。
想象一下,对方应该手持大刀,屏息凝神贴在门墙后。
就等自己进门的一瞬间,乱刀砍下。
“三水城陆家村陆通前来索命,刘杀猪的,你可记得二十年前被你杀害的一家三口。”
说罢,抬脚,一踹。
“嘭。”
针落可闻
只见还算得上是富丽堂皇的大厅里,数十张桌子拼接在一起,上面摆满了美味珍馐。
一旁的空地上置放这两个约莫半身高的大酒缸。
三两个女子正从酒缸里舀着酒往酒壶里装,十余名女子手端银碗围着桌子夹菜。
另一边空地上,数个女子似在演奏乐曲,筝、箫、琴、琵琶应有尽有。
左前方的高台上,六个身披轻纱的女子,正做着高难度动作,应当是跳舞跳到一半。
忽然,一双大手将围绕着的几个女子拨开。
一个锃亮的光头露了出来
只见菩提打了个酒嗝,用迷离的眼睛看了看道通,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哟呵,道通你仇报完了,一起来吃,这的饭菜真的棒。”
道通面色不愉,皱眉道:“菩提兄,你怎能到这种烟花之地饮酒作乐。
要是师尊知晓的话”
“先生知晓会怎样?”菩提迷离的翻着白眼,用手拍了拍头道。
这句话可把道通给问住了。
周凡确实从来没说过这些真要说起来,在周凡门下几乎就没有什么清规戒律。
只是道通一直觉得自己是修道之人,应该不能来这种地方。
水月楼的女子听出了两人相识。
紧张的气氛一哄而散,转而继续温柔的服务着菩提这个金主。
道通轻哼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金元宝,往桌上一放。
“账结了,菩提兄,咱们走吧。”
只见那些个姑娘瞬间眼珠子瞪的瓦亮瓦亮的。
水月楼的老鸨赶紧将元宝收入怀中,对着姑娘们使了个眼色。
一群莺莺燕燕将道通包围,搂胳膊、拉衣袖、推腰,甚至还有个扯道通裤腰带的。
“公子!妾身服侍你喝酒。”
“少侠,你好英武不凡,妾身给你捶捶腿。”
“你们干什么,松手,再这样,小心我不客气。”
“我真的要动手了。”
道通哪见过这种阵仗,想要动手反抗,又怕伤了她们这些个弱女子,传出去名声不好。
只得任由众女将自己拉到金丝楠木椅上坐下。
“公子,妾身喂你尝尝咱们水月楼的特产,张嘴,啊”
只见一身材窈窕,露出半抹酥胸的女子用筷子夹了一颗翠绿色的肉丸喂到道通的嘴边。
道通紧闭着嘴,一脸视死如归道:“我不吃。”
“男子汉大丈夫,只是吃颗肉丸罢了,怕个甚。”那名女子故意激将道。
道通想了想,觉得对方说的好像也对,一个肉丸子却是没什么,这才不情不愿的张开嘴,将肉丸整个吃下。
一股浓厚的香味在舌尖绽放。
道通发誓,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公子,这翡翠丸味道可还行。”
“嗯有点干。”
“来,用冰凝雨露酒给公子润润喉。”
盏茶时间后,道通彻底跟菩提一起沉沦了。
只见道通躺在椅子上,闭着眼,头往左偏张嘴,就是一筷子佳肴,往右偏就是一口美酒。
身旁数个女子,捶肩捏腿按脖子。
顺带还泡着脚。
两个字:享受。
“左边点,左边点,对对对,就是那,重一点。
哦舒服。”
“公子,妾身的手法可还行。”
“不错。”
旁边的菩提亦是不甘示弱,玩的比道通开多了。
“下边点,下边点,对对对,就是那。”
“大爷,你好坏呀”
“对了大爷,你们是从哪来的啊,刚看见你的时候,还以为您是寺庙里的得道高僧呢。”
菩提闭着眼睛,指了指那女子,轻笑道:“你觉得大爷我像得道高僧也没错,说明你看人准。
大爷我随仙人在仙山中修行,儒释道等诸子百家学论可谓样样精通。
我这次是特地来俗世红尘炼心,感悟人伦自然。”
那女子尴尬的笑了笑,心想着这位金主肯定是喝大了,吹牛逼吹得有点炸了,“跟仙人修行啊,大爷好厉害呢,来,妾身敬大爷你一杯。”
菩提微微睁开一丝眼缝,瞧了瞧众女崇拜的目光,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故作谦逊的摆了摆手。
想着吹牛趁威风怎能没有绿叶陪衬,当即故作威严的对着道通问道:“对了,道通,你那仇家可杀了?”
道通闻言,眼神略显黯淡道:“没有,当年的客栈已经变成了赌坊,那刘姓杀猪匠也不见了踪影。”
“哼,若是道通你觉得棘手,尽管跟大我说,区区凡人,我反掌之间便将其灭杀。”菩提说完,余光偷瞄了一下众女,见她们的目光中带着三分惊讶、三分敬佩、四分崇拜,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只不过菩提不知道的是,这些表情只是水月楼姑娘的基本职业技能之一罢了。
“多谢菩提兄好意,我自己的仇不想假借他人之手。”道通感激的回了一句。
旁边在不停指挥姑娘们撤盘子上新菜的老鸨忽然怔了怔,朝着道通疑惑道:“少侠说的,可是二十年前霸占三水客栈的刘才?”
道通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旁边的几个女子被惊得摔倒在地,“你知道他的下落?”
“他十年前就被人杀了。”老鸨点了点头道。
“谁杀的他。”
“他的亲生儿子,现在的三水赌坊坊主刘浪。”
道通满脸不敢置信道:“弑父?”
老鸨扭着身子来到道通身旁,轻轻将手放在道通肩膀上,其往椅子上按,“少侠莫急,且听妾身细细讲来。
那刘才出生于商贾之家,并且还是个独子,颇有钱财。
此人嚣张跋扈,喜好美色。
三十多年前,他就是水月楼的常客。
偶然间,他看上了刚刚成为头牌的白洁姑娘,并想要为其赎身。
怎奈家人不允,他只得每晚都来水月楼,指名道姓的点白洁姑娘作陪。
这样,白洁姑娘便不会与别的男子饮酒作乐。
后来,刘才的父亲去世,再也没有人管他,他便花了重金为白洁姑娘赎身,娶作妻子。
只可惜此人是个草包,没有半点经商头脑,数年便将家产挥霍一空,还欠了一屁股债。
没有办法,债主上门,钱还不上,那债主便将白洁姑娘掳走,以身抵债。
兜兜转转,白洁姑娘又回到了水月楼。
谁也不曾想,白洁姑娘当时恰好已经有身孕,水月楼里都是姑娘,也不为难她,便让她安心待产。
那刘才倒也不算废柴,居然放得下身段去做那杀猪匠。
还纠集了一帮泼皮,整日为非作歹。
白洁姑娘十月怀胎,生下了个男婴,取名刘浪,寓意浪子回头金不换。
但当白洁姑娘抱着婴儿去见刘才之时,刘才却死活不愿相信那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还对白洁姑娘破口大骂,骂她是不守妇道,万人枕的妓女。”
道通不理解道:“那白洁是为给他偿债,才会被卖进水月楼,他不应当责备自己么。”
老鸨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轻笑道:“这世道对咱们女人本就不公,在那刘才看来,白洁姑娘被卖进水月楼后,就应该以死守护贞洁。
这样想也对,哪个男人遇到这种情况,会不这么想呢。
后来,白洁姑娘没了依靠,只能一边卖艺卖身,一边抚养孩子。
刘浪渐渐长大,开始记事了,到了读书学字的年龄。
可作为一个人人唾弃的妓女的孩子,没有一个私塾愿意收留那孩子。
白洁姑娘便自己抽空读书学字,教导孩子。
每当孩子问起父亲是谁时,白洁姑娘都会说他父亲是教书先生,在他六岁的时候被恶人所害。
水月楼幕后虽有一定的背景,却也是个是非之地,总是有客人挑事生非。
那刘才也动不动来寻白洁姑娘,每次见面就是各种殴打侮辱。
这些都被刘浪看在眼里。
后来刘浪年纪慢慢大了,再待在水月楼也不合适,便被白洁姑娘安置在三水城中。
但是刘浪为人跟他爹也有些相像,不喜作学问,反而喜欢与人争斗。
渐渐的纠集了一批泼皮少年,以刘浪马首是瞻。
十年前的一个夜晚,刘才再一次来此寻事完,刚刚出门,便被赶来的刘浪等人堵住。
也是那一晚,刘浪亲手杀了刘才。
还霸占了三水客栈,改命为三水赌坊。”
道通听完老鸨所述,整个人都迷茫了。
仇人死了,被自己亲儿子杀害,真是恶有恶报。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阵阵敲门声,“娘,儿给你买了两块猪头肉,快开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