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瀚发现自己错误估计了米菲对整件事的了解程度。他刚刚松口答应要向米菲透露实情,这狡猾的外星怪物立刻问:“冯刍星真的只能再活二十六个小时了?”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罗彬瀚说,“李理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啊?”
“她是在被关进隔离箱以前知道的。”米菲说,“在她被你放进隔离箱前的最后三秒里,她已经看到了你提前放在隔离箱的纸条。而且,她认为,你写在纸条上的内容很可疑。所以,她在那三秒里给她的备用机发送了一些更新数据……”
“等等。”罗彬瀚插嘴说,“什么叫做她的备用机?”
米菲不是很情愿详细解释这件事,但罗彬瀚用一条尖尖的影子威胁性地戳了它两下,迫使它把这件事说得更清楚:显然李理在带着她的匣子奔赴战场前做了些后备计划。她先把匣子带去了某个隐秘的服务器中心,在那里进行过必要的数据备份,把所有本地居民需要在末日求生中知道的情报全都留了下来;与此同时她还给构建了一个以她自己为基础的信息分析模型,以便能帮助其他人高效地检索这些信息。
这个信息分析模型,她把它叫做“档案管理员玛姬”,尽管是以她的神经模拟数据作为基础,但受限于本地设备的算力水平和存储容量,不得不以设计中的最低速度运行,以免占用过多资源。因此这个模型思考得很慢,也不能像她那样自由自在地非法访问。它只针对已有的数据库做过算法优化,可以说是一位专为如何应付最坏状况而存在的末日专家。
这就是原本的计划。然而,就在隔离箱的盖子合上前的三秒之内,李理给“档案管理员玛姬”发送了最后一次数据更新,并且提前启动了它。这次更新给它部署了一套全新的行动方案,其中包括通知特别行动小组停止轰炸计划,以及把米菲从监牢里放了出来。在给米菲的独立行动任务整顿装备的同时,“档案管理员玛姬”还为它详细讲述了当前的境况,并且播放了好几个高清视频录像以帮助它增加理解——
“视频?”罗彬瀚说,“什么视频?”
“呃,”米菲说,“你和她,见面的时候,还有,你们冲突的时候……她一直开着录像功能。”
罗彬瀚目瞪口呆地看着它,直到米菲开始往后缩。“她给你看这个?”他惊恐地问,“她把她看见的全拍下来了?还全都给你看了?”
“不是全部。”米菲立刻说,“我觉得她做了剪辑。很多地方不连贯,她只是想让我了解关键信息。”
它竭力想淡化这件事,但罗彬瀚没有听进去。“她以后可能会给任何人看啊!”罗彬瀚颤声说,“我前头说的那些话,还有最后的那几分钟……我的天啊!”
他绝望地仰头张望井口,考虑是否应该马上溜出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找到“档案管理员玛姬”,把这个掌握了他噩梦之源的愚蠢算法强制删除——已经来不及了,真正的李理这会儿已经重新上线了。她在这个星球的数据世界里就相当于天王老子,可以在三秒内把他的种种丑态铺满整个互联网。如果她决定要用一种比较生动活泼的方式来向全世界民众解释这个末日到底是怎么造成的……他不能再从井口冒头了,不能给她任何机会当着他的面谈论甚至播放那些录像。
“她恨我,”罗彬瀚崩溃地说,“她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米菲姿态鬼祟地观察着他的反应。“我觉得,”它用一种新手护士安慰人的语气说,“你在视频里看起来还不错。”
罗彬瀚沉默地凝视着它。米菲把丝状口收回体内,悄悄往它最初被关的箱子里缩。现在已经没什么可再争论的了。假如今晚这井底不死掉一两个人,整件事就将变得无法收场。他无精打采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试图让自己的形象更接近稳操胜算而不是破罐破摔。
“所以,”过了一会儿后米菲又说,“冯刍星?”
罗彬瀚疲惫地叹了口气。“冯刍星没事。他在靳……我是说,他现在就在‘紫姆娘’的地盘上。等到了明天,紫姆娘就会登录我的社交账号,告诉李理她应该去哪个山洞里接人。你出去后就可以这样告诉她。”
“他在山洞里?”
“那里有很多山洞。紫姆娘给了我一种药粉,我把它洒在洞口,野生动物就不会往里钻了。”
“这么说,你没有真的把他埋起来?”
“我疯啦?”罗彬瀚说,“开什么玩笑,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意外死掉?假如棺材不够结实被提前压塌呢?或者他喘的气其实比一般人要多?这又不能提前抓人做几次试验,如果李理隔了几天才找到我,或者挖出他时刚好晚了几个小时,那我该怎么办?死亡倒计时机关?极限耗氧量?别闹了,只有李理才会把这种东西当真呢。她以为谁都能把这种送人进盒子的事玩明白。”
“可你在视频里说过计算公式……”
“我从来没有把数理化学明白过!”罗彬瀚说,“别拿这种事要求我!”
他直接从衣袋里掏出便携记事本,把它打开来给米菲看了看。那上头记的不过是几种农作物的浇水频率、肥料偏好和各类病虫害的特征。没有任何跟活埋或氧气量相关的信息。
米菲安静了下来。它肯定在默默消化这个最新情报,没准还在想着如何把真相提前传递给李理。罗彬瀚不是特别担心它的小算盘,因为无论如何,他已经把一个能正常启动的核心带到了井底。任何类似窃听器的电子装置在这儿都理应会失效,而即便李理想出了某种奇招来让米菲把消息发送出去,她也绝对无法阻止他立刻启动牵引井。她明白他真的会这么做,因此不会再冒险派更多的人来送死,除了倒霉的米菲。他希望那个快速爬杆装置真的管用。
“你骗了她。”米菲说,“所以,无论她能不能抓住你,她都可以找到冯刍星。”
“也没有那么容易。”罗彬瀚解释道,“紫姆娘住的地方挺难找的。她从我身上切了一小块皮肤……我不知道她具体干了些什么,不过她说,如果我从这个世界上突然消失了,她马上就能够知道。只要我消失了,她就会立刻联系李理。而如果我一直在,她会等到最后期限到来时再联系李理。”
“最后期限?”
“两天后的午夜,那是我们约定好的时间。我估计事情已经不能再继续往后拖了。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拿不到井口,我就会把冯刍星给李理。”
“你真的会给她?不提任何要求?”
“我又不需要真的炸掉这颗星球。我要做到的只是让她相信我会。这其实一点也不难,反正她肯定听过很多人抱怨类似的事,像是祈祷要彗星撞击大陆之类的……可你要再仔细想想,这本身是个很荒唐的愿望,不是吗?这星球上肯定有些东西并没对不起你。要是你真心觉得受够了,完全可以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何必为这点小事去劳动彗星?除非你只是瞧所有人不顺眼,或者太把自己当回事,而不是真的想让事情搞定。”
米菲说:“我不太确定你的意思。”
“意思是我真的会把冯刍星给她。”罗彬瀚意兴阑珊地说,“我会把所有她需要的东西给她,包括那个启动密码——你知道那个启动密码是什么玩意儿吗?它根本就不是一组数字,而是一道几何题,而我连那见鬼的题干都听不懂。只有冯刍星能把密码的问题跟她解释清楚了。如果真到了不能再拖的时刻,我就认输停手,把她需要的东西给她,让这件事到此为止。然后我就自己走,再去想别的办法……谁对这个世界不满意,谁就自己离开。”
他拧开一瓶放在地上的矿泉水,给米菲留点独自消化的时间。在这短暂的沉默中,他又开始想这一切是不是李理的蓄意安排。也许李理专门派米菲来这儿并不是出于纯粹的种族歧视,而是洞悉了他的某种隐秘心理。她知道在一个完全中立的外星怪兽面前他会减轻防备,他会忍不住倾诉得更多;米菲不会真的理解,因此和它谈话极具安全感,反正它也无法真正地嘲笑或轻蔑他。跟米菲交谈和面对冯刍星有异曲同工之妙——是的,尽管说来有点荒唐,但这段时间他和冯刍星相处得其实还成。在去穷乡僻壤寻觅女巫的旅途中,他经常在外人面前扮演成一个照顾重病兄弟的好大哥,而一个人真想把戏演得观众们都心折首肯,那就不得不让自己也投入进去。
作为一个用来获取情报的工具与俘虏,冯刍星在便利性上是完美的:不止是帮助他在地下室里辨认众多外观平常的陌生设备,确认哪些东西是他启程前必须要带走的,在后续的旅途中他们也时常交谈,有时甚至会彻夜长谈。他向那小子提出的任何技术性问题都能得到回答,尽管未必是正确或易懂的回答,但对方从不隐瞒,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厌烦,老实得就像是个小学生在应付老师的考校。他还问过那一晚的事——当然,对他们两人来说那是不同的两个晚上,冯刍眼里的“那一夜”比他提前十几个小时——得到的答案竟然比他想象得还要无聊。他不止一次地问冯刍星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而所有这类追问,就和其他想要搞清楚这小子自身态度的问题一样,压根得不到什么有意义的答复。这小子死活就是不明白他在问什么,那反应和一条被人拿木棍戳着的毛毛虫没区别。杀死毛毛虫可实在没什么意思,哪怕是为了扳平游戏比分也一样。
还有一类问题是冯刍星能够回答的,那就是他在抵达旧船厂后的生活。那段时期从冯刍星口中说来既不浪漫也不离奇,平淡得就像在过某种清修生活:他只是学习,反馈,再学习。0206对他实施的是一种非常接近无远人的教育模式,这种模式几乎不需要活人来担任课堂教师,所谓的“教育者”更像是监考官与审核员。期间冯刍星总是在井道中段的某几个腔室内生活,很少有机会下到井道最深处,去高灵场区域参与那些最关键的项目他只是从概念层面完全理解(或者自认为理解)了0206正在进行的工作,还主动提出想要邀请自己的朋友参与测试。
罗彬瀚听到这句话时琢磨了很久。那时他已经找到了靳妤——出于某种古怪的理由,她和亲生女儿使用着相同的名字——也完成了那个致命的仪式。被他欺骗的女巫自然气得火冒三丈,但却无计可施,因为所有必要的牌都已被他抓到手中。他可以腾出工夫对自己的计划沉心雕琢,顺道还搭上了一个本地的木匠。当然不是为了学习怎么打造棺材,只不过他得拿点东西试试手,学习如何准确地控制影子。削木头就是个很好的选择,既经济又安全,只要他别把木屑弄得满屋都是,那样靳妤就要动手点烟了。因此,大部分时候他是躲在关押冯刍星的山洞里练习。这是个很有效率的办法,可以边收集情报边练习。一心多用应该是影子刺客的基本功。
他在削一颗装饰性木球时向冯刍星提出了那个问题。由于手上有活可做,他提问时心情很平淡,根本没指望能得到什么令人惊异的回答。“你还记得有个叫蔡绩的人吗?”他就这么随随便便地问对方。
如果冯刍星说自己不记得,或者只是满不在乎地承认有这么个人,他都不会觉得很奇怪。然而冯刍星却一点也不犹豫地回答道:“他是我以前的朋友。”
罗彬瀚让那条切削木料的影子停了下来。他端详这个被绑在山洞里的人质,看不出对方和过去有什么不同。你怎样定义朋友这个词?他真想这么问。可是内心深处他明白自己不会得到什么有意思的答案,于是他问道:“你知道他现在的下落吗?”
“不知道。”
“你差点害死他——或者已经害死了他。你干嘛要这么做?”
冯刍星并不否认他的那位老师对大部分人都是致命的。“人总是会死。”他回答说,“比起无所作为地死去,不是更应该去尝试得到更高级的生命形式吗?我想要给他那样的机会。”
罗彬瀚不得不承认,周雨可能并不是这世上最糟糕的朋友。端着木料的细长影子轻轻一甩,把那个坑坑洼洼的半成品丢进了洞外的深涧,然后往冯刍星脑袋上轻拍了两下,就像拍打一只性情未知的野狗,或是一颗成色待定的西瓜。“你觉得这叫更高级的生命形式?”他的影子滑下来,在冯刍星眼球前端几毫米处摇曳,“值得拿他本来可以有的人生去赌?”
冯刍星镇静地,只带着一丁点疑惑地思索着。片刻后他回答道:“你自己不是也这样选了吗?”
考虑到这小子通常的表现,这是个相当有力的反击。成为影子有许多直观且诱人的好处,而弊端却很难用言语来描述,难免令人觉得这其实是笔很划得来的交易——当然还得考虑失败率和死亡率的问题,不过对成功者来说大约没有那么糟糕。罗得肯定对自己的第二生命很满意,蔡绩也挺享受玩他那个模拟经营小游戏。至于罗彬瀚自己,他反正只是个短期体验者,而这种形态真正令人厌憎的副作用——仅限他自己刚开始发觉的部分)——需要在更长远的岁月里才会体现出来。当前他享受的确确实实是怪物扮演中最爽心最愉快的环节。他的生活正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统一性与自由感。因此,他还真不能说冯刍星的看法没道理。
冯刍星发现他的真实目的是很晚的事情,可能就是在他临行前几天。那几天里他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全心沉浸在物质与精神的雕琢之中。影子每削下一片木料,他的计划也就成型一分,逐渐从粗糙简陋的大块木条里挖掘出沟壑与棱面。最初他甚至想过只搞定一个人,只要能落到他手里,随便搞定谁都行,可是见到冯刍星后他才发现这事儿还真不是随便谁都行。他必须要完成自己曾经作出的保证:如果在这件事里他输了,那么其他人也不能赢。
假如他能够实现一种形式上绝对还原的复仇,比如说,用灵场屏蔽器和助流器把对手凿个对穿,再砍下脑袋埋到树根里,那倒的确是最有吸引力的构想。可惜它实在不具备可操作性,因此他退而求其次,寻求另一种能够让诅咒与祝福都化为乌有的方式。对于“井口”的信息他问得格外详细,哪怕冯刍星刚开始不明白他的用意,最后也肯定会参透其中关窍。
“你不会成功的。”他只对罗彬瀚说了这么一句。他肯定对自己那位引路人很有信心,不过在罗彬瀚看来,这小子既然说出这种话,那恰恰说明这计划是真正具有威胁性的。
在他们分别前的最后时刻里,冯刍星的态度终于有了点很难察觉的变化。事到临头,那小子似乎终于有点害怕他了,可能更该说是有点搞不懂他。直至他走到山道的尽头,来自山洞中的视线仍跟着他,像在思索他为何非这么做不可。你又能想明白什么呢?他在心里对那个受困洞中的家伙说。对于一个人生命里所能经历的最极致却最细微的幸福、痛苦与绝望,对于那最哀伤的喜悦,最欣怡的烦忧,最令人沉醉的怨恨,你连一丁点头绪都还没抓着呢!
黑暗中,米菲又伸出了它的发声器官。“你赢了。”它总结说,“到最后她还是相信了。”
罗彬瀚迟疑地摇了摇头。“也许她没那么相信,”他不确定地说,“我觉得她还是发现了,至少在最后的那个时刻……否则她就不会安排你来这儿了。但她不能够冒险——她已经犯了一次错,不能再拿这颗星球的命运冒险了。所以她只能让我走。而且,我想她也意识到,就算这次她拦住了我,也没法再对我做什么了。她的秘密武器已经没用了。”
“这是个奇怪的结果。”米菲说,“我没想到你们会变成这样。上一次你们还走得很近。”
“是啊……真是个出人意料的结局。”
罗彬瀚有点恍惚地摸着左脸,纳闷自己是怎样落到了如今的这个地方。他还没有在这种思绪里沉浸多久,米菲又问:“你刚才提到她的秘密武器。那是什么?”
“你不是应该看见过吗?“罗彬瀚说。他非常小心地把手伸进外套底下,从腰间的挂袋里掏出一个被编织布层层包裹的条状物件。他把它一点点解开,露出里头断裂的银白剑刃。
短剑已经在助流器的致命冲击中严重损坏了。那些沙砾般的碎屑看不到任何修复如初的希望。在草丛里寻觅了十几分钟后,罗彬瀚只找到一个完全变形的铜质剑柄,还有一片相对完整的剑刃碎片。这块碎片应该是剑刃的末端,只有他的拇指长短,表面遍布裂纹。它已经承受不了最轻微的磕打,不过仍然是最有可能威胁到他的部分,没准也能对正经的受血者起到作用,因此他就把它带走了。
米菲果然认识这把武器,但残骸的损坏程度超出了它的预计。“只有这个?”它有点遗憾地问。
“只有这个了。所以你看,她已经管不了我了。”
“唔,关于这个,她有点东西想告诉你。”
“她不会还有第二把备用的吧?”罗彬瀚立刻说,“我要宰了那个给她供货的畜生。”
“她没有第二把。但,她想告诉你,如果你缴获了这把剑,想把它用来对付你的敌人,你得注意一些问题……她说,这把剑在进入物质世界后会很容易损坏。尤其是,如果接触到影子,它的结构会变得非常脆弱。你不能,嗯,再去轻易地动它。”
“啊,难怪她白天时那么藏着掖着,非要等着我最得意忘形的时候。那她有说这玩意儿对周温行的效果吗?”
“她不建议你抱太大的希望。”米菲说,“她说这把剑……我想她说的是完整的剑,最多可以在影子上插拔三次……”
“插拔三次。”罗彬瀚冷冷地重复道。他尽量不让自己的牙齿发出声响。
“普通伤害造成痛苦,”米菲接着说,“致命伤害造成睡眠。”
“完全无知觉的睡眠?”
“她得到的说明书上是这样写的。”
罗彬瀚把碎片重新包了起来。他对这东西并不抱很大的希望。它已经损坏得太严重了,绝对经不起再来两次插拔,可能下次拿来扎人时就会碎成渣子,而要把这拇指长的东西扎进周温行的致命要害也很不现实。最重要的一点则是:这东西提供的竟然是安宁的、无知无觉的睡眠,而不是反复地死亡,反复地掉进那片吵得他发狂的幽海。也许李理认为这把剑比心脏电击器的处理更温柔一些,但他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让周温行睡个饱。今夜谁也不许有安宁。
“你真的该走了。”他又一次对米菲说,“这里非常不安全,尤其是等我把核心启动以后……”
“你打算什么时候启动?”
“今晚。等那东西出现以后。”
米菲不吭声地蠕动了片刻,似乎在思考自己是应该立刻溜走,还是要再留一会儿探听情况。这里头肯定有对李理秋后算账的疑虑,可当它继续提问时,那声音里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兴趣。今晚这小怪物为了满足好奇心真是分外不怕死。
“你怎么确定你的敌人会来?”它有点期待地问道,“如果今晚没人来,你还准备启动核心吗?或者你会在天亮时从这里出来?”
罗彬瀚往背后瞧了瞧。他的行李箱仍被影子拖着,停留在十步之外的黑暗中。“他会来的。”他把瓶中剩下的水倒在地上,想象这整条井道被溢满的情形,“为了他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