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才吃完饭，我妈让我洗碗，明明有洗碗机的，我就不乐意，可是老妈的话不能不听，磨蹭洗完，我立刻进入游戏，一上线就看到这家伙。”黄元吉的记忆力极好根本不用费劲回忆，“他求我帮忙，语气很可怜，但我没回应他。”
黎易打断道：“不要避重就轻。先说监听我们的问题，你不说这是个垃圾游戏，然后早早离开了吗？”
黄元吉切了一声：“随便找个借口自己玩喽，要不然绕着你们转吗？你们是世界中心？是小说主角？是深蓝？”
一连串反问，让黎易哑口无言。
黄元吉又说：“我一个人逍遥自在，爬山看风景，爬树摘果子，还能在地图各角落找隐藏的秘密，没有你们几个拖累我，我不知道有多快活。”
顾含章貌似听明白，试探道：“这么说的话，在竖石部落的时候你是故意掉线，然后趁我们不注意又上线继续游戏。而且，你一直在队伍频道中只是不出声假装自己不存在？”
“是喽。”
顾含章又问：“也就是说，之后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你全知道？”
“是喽。”
“那我们有危险的时候……”顾含章没有说下去，她明白，黄元吉并不会在众人有危险的时候援手。转念一想，黄元吉在线的事无人知晓，李未济又怎么会向他求救呢？
难道说……
顾含章犹豫片刻，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没离开游戏的？”
她没指明问的对象，但大家都知道这个“你”是李未济。
“一开始就知道。”他倒是不否认。
“一开始就知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没必要啊。”他闻了闻酒碗，微醺道：“就像他说的那样，他一个人玩得很开心，我们又何必给他添麻烦呢。”
“略略略～”黄元吉吐口头嘲讽起来，“那你怎么好意思呼叫我给我添麻烦？”
“这不是走投无路了嘛，你就是我救命稻草，就是我那踩着七彩云的盖世英雄。”
黄元吉得意至极，笑道：“盖世英雄要你解除对我的监听，你做不做？”
无能狂怒一点即破，惊疑道：“六十四，你监听了我们所有人？”
“啧啧啧。”李未济苦道，“小鬼头，你害死我了。”
黄元吉道：“我故意的，不这样的话，你肯定留一手。”
其他人反应慢一拍，但走过幽魂之地和顾含章最先明白过来，随后子归桃之也知晓其中的道理，接着是孚威夫妇和坚冰至。这些人依次把大耳朵中的通讯器抠出来，想扔飞却又都攥在掌心，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黎易没明白这三个人在打什么哑谜，问道：“谁留了一手？”
李未济丝毫没有做坏事被人揭发的恐慌，平静道：“各位多虑了。我只给小鬼头设定了特殊频道，你们不必紧张。”
黎易还是不懂，细问：“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团队频道无人告诉他答案，好半天顾含章为免尴尬才解释道：“如果你的好兄弟没说谎，那说明他在夺取朵拉监察站后就在黄元吉的通讯器上做了手脚。黄元吉以为下线再上线就能监听我们，但他从一开始就落入你兄弟的监听中。”
“喔～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黎易不屑起来，“这就不是老济的常规操作嘛。”
鸦雀无声。
“好吧。”李未济没想到老易会说出这种话，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待会我会把所有通讯器的监听频道都取消掉。”
“这是严重的信任危机。”桃之严肃起来，“我们还能信你吗？”
“能啊。”黎易替好友回答，“老济虽然心眼多但绝对可信的啊。他监听大家肯定不是出于恶意。老济，你快向大家道歉。”
道歉是没有用的。
“对不起！”李未济知道这是一句空话，但他依然态度认真语气诚恳。认错后他拿出通讯器扭动几下，又道：“特殊频道已经解除，再也没有监听者了。”
黄元吉夺过他手中的钮扣，吹了口气，仔细聆听回声，什么都没听到，这才说道：“暂且相信你一次。”
有黄元吉作验证，众人这才半信半疑把通讯器重新塞进大耳朵。
“危机解除。”黄元吉哼哼两声，“你威慑不到我喽。”
李未济颓然坐地，无力道：“你走吧。”
“走？走哪去？”黄元吉嘻笑起来，“虽然我是你胁迫来的，但不代表威胁解除我就一定要走啊。这几个游戏天我已经单枪匹马单打独斗够了，那种游戏体验虽然自由但久了也容易寂寞，是时候融入组织了，不是吗？”
黄元吉不走，这倒让李未济心上石头稳稳落地，长舒一口气，他道：“谢谢。”
“太虚了。”黄元吉伸手道，“来点实际的，把之前我浪费的魔法沙子都补上才行。”
“补，一定补。”李未济看着火灶，心神不定。
“什么魔法沙子？”男天线宝宝听到新名词来了兴趣，也正好趁机挥散些紧张的空气。
果然，游戏玩家们被新奇的道具名字转移了注意力，纷纷问道：“沙子也能当魔法道具吗？”
众口同问，黄元吉不得不解释道：“这是我无意中掌握的一种能力，只要消耗一些特制的沙子，我就可以把本体的像偏折到非常远的地方，从而获得特别特别长久的隐身效果。他就是看中了这个能力，才使诈要挟我援手的。”
无能狂怒立刻插话道：“你是幻术师？”
“哇，小姐姐，之前他们一直吹嘘你是数据大师，我觉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熟记技能嘛，给我时间我也可以啊，现在我就不得不佩服你了，我才说了几句话，你就我知道我是幻术师，怎么推算出来的？”
“听过，听过而已。”无能狂怒匆匆掩饰，“他需要你这种能力做什么？”
黄元吉翻白眼道：“重新夺取朵拉监察站的控制权喽。”
“控制权不是一直在他手上吗？”
男天线宝宝替李未济回答道：“在他认罪后秘法议会就把控制权收回了，所以他才会想着滑进监察站。”
“等一下。”无能狂怒有点迷糊，“时间线有点不对啊。你们究竟是谁先遇到谁，我听着怎么这么乱。”
呃……
山顶上吃肉喝酒的几人并没有这种困惑，因为他们相遇的时候就已经知晓了先后顺序，但监狱五子和他们完全没有交集所以听乱了。
李未济明白过来，直述道：“是这样的。从监狱里逃出来之后，我马上意识到你们可能要劫狱，所以想通知你们，让你们不要白费工夫，但是呢，我的通讯器被人收走了，必须去朵拉监控站重新获取。
可是秘法议会已经加强了安保，索兰德拉也不例外，到处都是巡逻魔像，我根本进不了广场，只能在广场外徘徊着寻找机会。
我试过很多方法，但这次的防御实在太严格了，无论怎样都突破不了魔像监查范围。后来，我突然想到或许可以滑进监察站，这座山自然而然进入视线。我费了老牛鼻子劲才爬上山头，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跳才能顺利滑到目的地。
保险起见，我就在山头反复试跳，每次滑出一点距离就立刻返回。我不是数据大师，只有反复试验才能凭直觉感知到那条合适的运动轨迹。可是，我忽略了一点，风。莫名其妙的风，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现，风向如何风力多大全是未知。这让我很失落，也浪费了很多时间。就在我准备再试一次的时候，两位天线宝宝爬上山来，轻车熟路，十分可疑。”
男天线宝宝笑道：“其实，这山头是我俩的秘密约会点。当时我们刚和畅畅分别不久，就想着到这里看看风景放松一下，没想到会遇到你。”
李未济接着说：“六目相对，很尴尬。然后，正如之前说过的，我们互换信息确定身份，然后就意识到你们劫狱肯定失败。于是，我们就想着通知你们。可我们又陷入最开始的问题，没有通讯器。”
未久出声的子归道：“无能狂怒，你没把通讯器给天线宝宝吗？”
无能狂怒答道：“许老板，你只给过我一个通讯器啊。”
子归连拍额头：“当时按在线人数拿通讯器，没有多余的，怪我，怪我。不对啊，就算没有通讯器，两位天线宝宝也可以传送到拉塔索姆当面告诉我们啊。”
“我就是这么想的。”男天线宝宝啃下排骨上的肉丝，“不过嘛，六十四当时一门心思想要进入监察站获取通讯器，完全忘了我和宝宝是自由人。我也不好意思说破，毕竟，这会显得他像个弱智。”
李未济苦笑道：“我确实钻牛角尖了。不仅忘了他们是自由人还请求他们替我进入监察站拿通讯器。”
“老济，你这是被降智了啊。”黎易哈哈笑起来，“骑驴找马这种错误竟然出在你身上。”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李未济叹气，“太专注于脑中的计划，就忽略了更多的可能。后来，我让宝宝们去监察站拿通讯器，但他们没有监察站权限，他们还说看到你在监察站打拳……”说到这里，他赶紧自嘲道：“我知道你们会说我是弱智，但我当时真没想到这是宝宝的暗示，我只以为他们在唠家常，甚至还得意地想到用镜子反光给你发信息……”
蠢萌。
“光照传讯的方法失效，宝宝们又没有监察站的控制权，我自然想到要找个有控制权的人来帮忙。你和含章是指望不上了，老冰被吞噬后离开副本失了联系，我能想到的就只有小鬼头。
我知道他一直没离开过，我还知道他在格姆的实验室下线，于是请求两位天线宝宝保护我去找这个实验室。”
无能狂怒怔道：“格姆的实验室？那个建在云里的跳跳乐？”
“是的。”
李未济和黄元吉同时确认。
黄元吉来了劲头：“跳错一下，从头再来，还有各种机关解谜和怪物拦路。我跳了两个游戏天，还没找到终点。又难又有意思，让人沉迷。”
“我曾经看过一个视频片段，那人无意中进入一个神秘境地，整个山体悬浮在空中，山清水秀却也机关重重。有风吹，有电击，有冰冻，很有趣。”无能狂怒眯眼，“可是我连入口都不知道在哪，那视频太短了。”
“对对对。”黄元吉激动道，“小姐姐，我知道入口在哪，要不要带你跳一回？”
李未济嘿道：“别瞎想了，就算你记性好，记得住所有机关和路径，你跳得有那么稳吗？要不是雨中大佬带你，你能到终点？”
黄元吉自知这是实情，不再争辩。
李未济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入口在哪，但根据小鬼头下线前的行动轨迹来看入口大约是在阿克野原附近。无能狂怒不说说那地方被审讯团控制得很严格嘛，所以我就请求两位宝宝保护，一路上我们打退了几次审讯团的攻击，其中有一次差点遇上履霜的大部队，幸好两位宝宝行事果断机智地避开锋芒。安全之后，我就四处找所谓的入口，但找来找去都不知道在哪，最后还是女宝宝无意中拨开洞口的藤蔓才看见那个隐蔽的世界。”
无能狂怒心说：“哪里会是无意的呢。”却也没有挑明。
“我就不说跳跃过程了，反正这段探险很刺激，我尿了好几次。”李未济没有回避丢脸的事，“最后，我们在一位中立玩家的帮助下，找到了黄元吉。我向他求助，他没理我。我只好拿故意监听的事作文章威胁他，其实我心里也没底，毕竟游戏里这种威胁力接近于零，但这个小鬼头却答应了，我以为是威慑成功，现在看来更像是他早就设计好的，他就等着大家到齐的时候通过这件事来揭发我……”
黄元吉一脸坏笑，说道：“反应过来了？”
李未济也不理他，继续说：“我见他答应帮我，就立刻让他传回索兰朵拉去拿通讯器。他一传走，我就意识到自己傻了，为什么不直接让他在队伍频道发通知呢。这时候我依然没想起两位天线宝宝是自由人，只是和他们原路返回，准备在广场外和小鬼头汇合。等我们回到广场外围，就看到小鬼头左右张望，好像在等我。我就问他拿到通讯器了吗？他说没有，监察站的权限被收回了。然后我问他有没有看到老易，他也说没有。我又让他在队伍频道发通知，他说害怕苛责，不敢。装得还挺像。”
黄元吉哈哈大笑。
李未济深吸口气，又把手上的猪油往衣服上抹，叹道：“小鬼头不肯联系，我就想得想办法重新夺取监察站权限。这不是件难事，只要我能进入监察站，夺取控制权轻而易举。事实证明，这其实有点难度。从广场外围走到朵拉监察站最快也要三分钟，小鬼头的隐身时间没那么长，非战斗中沙镜有十秒冷却时间，这足够魔像打死我们了。必须要再有一个人补充隐身时间。我自然想到……坚冰至。”
两位天线宝宝吃吃发笑。
“很抱歉。一直忽略了你们。”李未济脸上布满愧疚之色，“不知道为什么，两位在心中更像NPC，总是忘记你们的力量。”停顿片刻，抿了口酒，他接着说道：“烟雾加爆炸组合盘绕脑海挥之不去，如何与老冰取得联系成了我心里唯一的念头。可是老冰同样没有通讯器，而且他还离开了副本，当时那种情况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让履霜带话。别笑，我知道这很傻。后来，男宝宝给女宝宝寄礼物启示了我，我立刻给老冰寄了一件礼物并附上求救的信息。好了，小鬼头，你再笑我打死你。我知道可以用这个办法给老易发信息，但当时我真的想过这种变通。”
“傻还不让人笑。”黄元吉嘟囔一声。
“老冰很讲义气。”李未济望了望天，还有点时间，接着讲道：“收到我的信息后他很快就回归这个副本，出现在索兰德拉传送石下。”
“这礼物太豪华了，我拒绝不了。”
坚冰至的声音比之前柔和了很多，可是对于没接触过他的人来说还是很刺耳，孚威夫妇下意识后仰，李三李四倒是岿然不动，两位宝宝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依然兴致勃勃地互喂猪肉。
“在老冰的帮助下，我们很顺利进入监察站，重新解谜拿到了控制权。等我把通讯器分配给众人之后……”李未济故意停了下来。
黎易忙问：“之后怎么了？”
“之后就收到你们被捕的信息。之后我就意识到自己是彻头彻尾的笨蛋。明明有无数其他方法通知你们，我却把夺取监察站权限当成了一项游戏任务在执行，我总说玩游戏要灵活变通，事实上我脑子里依然有以前众多游戏刻下的印记。”李未济话锋一转，“这点我就远远比不上两位宝宝。他们仿佛就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根本不受游戏范式的约束。”
两位天线宝宝对视一眼，打开私聊频道。
男宝宝对女宝宝说：“我就说他能感觉到吧。”
女宝宝对男宝宝说：“我也没说他感觉不到啊。”
男宝宝对女宝宝说：“这么说，你挺欣赏他的？”
女宝宝对男宝宝说：“除了傻点之外，各方面都不错，挺好的。可以结个善缘。”
男宝宝退出私聊频道，进入团队频道说：“你喜欢这种体验？那等救出你的同伴后我们教你。”
无能狂怒和子归夫妇同时惊道：“你们……”
他们欲言又止，反倒引起孚威夫妇的兴趣。
能让无能狂怒也惊讶的事可是太少太少了，这两个天线宝宝究竟什么来头？
游戏排行榜的前几名吗？
可是排行榜上那些大佬并没有夫妻组合啊。
带着疑问，孚威夫妇反复打量两位宝宝，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好。我一定用心学。”李未济开心答应，又说：“为了增加救人的成功率，在两位宝宝的提议下，我们分头找寻帮手。很幸运，我在水能实验室附近遇到了威哥威嫂，两位宝宝则找到两位老爷爷。张三李四两位大哥也是宝宝们找到的，至于他们是怎么相遇的，我就不清楚了。”
张三道：“我们被鼠蛇吞了之后差点死无全尸，但我们运气好只掉了些道理没掉装备和等级。当时心急就在蚁穴附近的传送点复活，可是我们怎么都进不了蚁穴，后来意识到应该是游戏限制。没办法，我们就在那附近做了几个事件，想着等你们打赢伪神还能汇合。谁知道饭点到了你们还没出来我们不得不先下线，等我们忙完再上线，为时已晚，彻底失去你们的行踪，又没有通讯器。”
李四补充道：“我们想了个笨办法，在已激活的几处传送点来回飞，希望能遇上各位。大半天下来，我们少说飞了一两千次。就在我们快绝望的时候，两位宝宝向我们招手。这两人，我们都没见过啊，看他们衣着光鲜还以为是审讯团的走狗，当即动手……”
无能狂怒仿佛听到了这世界最好笑的事，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笑出声，还边笑边问：“你们撑了几招？”
张三李四脸露难色，好半晌才说：“可能有一招吧。”
“一招就一招，又不丢人。什么叫可能啊。”黎易不能理解。
张三想了想，索性大方说道：“他们太快了，根本没见出手我们就摔倒了。所以，我们也不确定他们究竟有没有出招。”
“没有。”
男宝宝端碗敬张三李四，张三李四连忙回敬，酒中自有真味。
看着被分食的烤猪，又看了看星辰初生的天空，李未济拍拍手，喊道：“各位激佬，上面天也黑了，咱们吃得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动手了。”
众人纷纷放下手中未尽的酒肉，侧目等待。
“两位宝宝打头阵，没问题吧。”
“随意。你怎么安排都行，我们能配合。”女宝宝放下手中猪腿骨，猛喝了两口酒，两腮红晕如霞。
“威哥威嫂，你们负责辅助支援。”
孚威夫妇点头。
“张兄李兄，赏善罚恶的老本行能干吧？”
张三李四拔出长剑。
视线从走过幽魂之地滑开，李未济盯着黄元吉道：“小鬼头，你有多大能耐就用多大能耐。”
“切，用你教我吗？”黄元吉坐到两只米老鼠中间，“袁爷爷的生命安全交给我了。”
李未济欣慰无比，又对坚冰至道：“咱们虽然等级低但责任重大，我当饵，你负责在关键时候施放隐身。拉塔索姆地形都记熟了吧？”
坚冰至比划个OK的手势。
“迎接自由吧。”
团队频道里，五个字，星光灿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