糍粑、豆丝
昨天我家的晚餐就是腊肉煮豆丝,里面配了切开的肉圆、糍粑和小白菜。拍到朋友圈,下面哀号一片。在武汉的朋友们直斥我炫富,有的家里没有豆丝,有的家里没有糍粑,有的没有肉圆;而外地的,就直接问豆丝是豆腐皮切丝吗?现在闲着也闲着,那我今天说说糍粑和豆丝吧!
糍粑好像因为川菜在全国遍地开花,大家对这个并不很陌生,那就从打糍粑开始说吧!你们见过小学课本上毕昇造纸的那幅画吧,一群人一人拿一根棍对着一个石臼捣着。我们这儿的糍粑就是这样,把蒸好的糯米放进石臼里,然后一群壮汉一人拿根木棍在那儿捣着。等捣到看不到米粒了,再把糯米团压进模具里,晾干即可。
我妈的老家是郊县的黄陂,我小时候,乡下送来的糍粑是有花形的,上面还点上了食用的色素,上面绑上红纸,这是老家人送给城里亲戚的年礼,充满了他们诚意。不过这些年,说是做模具的老人们都不在了,再送来就是白白的一大方块了。
豆丝的制作是我是看到电视,今年湖北经视有做过一期年味的节目,正好介绍了我妈老家黄陂的老做法。把绿豆磨浆,可能要加点面粉之类的,然后进大锅摊成直径20-30厘米的大薄饼,感觉有点像山东的大煎饼。但是比他们厚,因为我们需要点质感。把新鲜的绿豆饼立刻像北方切面一样,折上几折成长条,妇女们就利索的切成一厘米左右的面条。不过他们不会特意掸开,就那么放到一边的簸箕上晾干。所以我家里干豆丝很多就是最初的样子,呈现出类似蛾子翅膀的形态。看到没,男人们做糍粑,女人们也不闲着,去做豆丝,合理的分配了家里的劳动力。
现在传统的菜场里其实已经能买到糍粑和豆丝了,但大多武汉人还是喜欢找乡下的亲戚、朋友弄一些手打的。他们坚信,只有手打的,才是正宗的。好吧,我其实是吃不出来的,但是我能体会老家人过年前把全家老少凑到一起,劳作好几天,制作完成品,然后还要分成N份,然后倒几趟车,送进城里。带着他们全家的祝福!
下面说说吃法,估计全国的老百姓都知道糍粑的吃法,一般川菜馆子里都有红糖糍粑。切成细长条,炸得黄澄澄的,沾上红糖浆,一咬外酥里嫩的。武汉的也差不多,不过,武汉更家常一点,而且我觉得武汉的糍粑更软烂一点。
比如说我刚说的腊肉煮豆丝,糍粑不是主要的,而且是最后放,因为放进去,没多一会就烂成一摊泥了。可能也是因为这样,糍粑比不上年糕的地方也在这儿,做成汤,它就永远也成不了主角。太没看相!
做成油炸糍粑,大多都没外面炸得那么规规整整的,有时都夹不起来,多炸一会,皮会破,然后上面鼓出一个米气泡出来,所以炸这个也要经验。
还可以烤着吃,这个是我刚上班的第一年在水泵房里吃的。我师父的婆家是孝感人,送来的长得像体育课铁饼那样的小圆糍粑。趁着领导们休息了,插上电炉,上面再放一个找维修车间帮忙做的架子,就可以把小圆糍粑放上去烤了。我师父的手艺好,一看就是常干的,两面微黄,一铲进碗这个看着完完整整的,其实也不能掰开,因为一破,里面软嫩的糯米芯自己就滚了出来,留下一个空空的硬壳。(我喜欢吃那个壳,不用沾糖的,酥酥的,全是米香!)
但是在武汉一般家常的做法是煎,放油放三条糍粑进去,没一会,三条糍粑就化成了一摊,再翻面。煎得差不多了,然后在上面洒上白糖。油和糖相遇,那就是糖油糍粑。我小时是被我妈打着吃,实在有点腻。现在我妈也怕油怕腻,会少油慢煎,两面黄皮之后,就赶紧盛出来放到盘子里,用筷子戳开,自己沾糖。我喜欢放沾黑芝麻糊的那个粉子,味道香极了。
相对于武汉糍粑的夹不起来,豆丝就显得霸气十足了,它们就做到了新鲜时,我们可以炒,可以煎,可以蒸了做卷饼!切丝晒干了,我们就可以煮成汤。但我们哪怕煮成汤,也要指定合伙人,不然,你就是污辱了我。
为什么这么说?我虽说是武汉人,其实不怎么喜欢吃腊肉的。所以有一次同事上我们家有点事,到中午了,我妈不在家,我就给她煮了一碗豆丝。我不喜欢腊肉,于是放的是瘦肉、圆子、青菜,也没放糍粑。然后我同事说,“为什么没放腊肉?没放腊肉的豆丝怎么配叫豆丝?”
看到没,没放腊肉的豆丝,就不配叫豆丝。不管是炒还是煮的,武汉菜单上,就是腊肉炒豆丝,腊肉煮豆丝!其实炒豆丝里还有青蒜,而煮豆丝里,糍粑就沉藏功于名了。腊肉和豆丝的CP,任谁也不能拆散。
炒豆丝是用的新鲜豆丝,切成菱形,放锅里煎一下,一面要焦一点,一面又是软的。再下锅与大片的腊肉、长条的青蒜合炒。武汉人这道菜就没辣,吃的就是青蒜的甜和腊肉的咸,配上豆丝的焦香。配在一起,真的就只有一句,“真好吃啊!”
煮豆丝是我刚说的切成卷筒状的小玩艺,洗一下,腊肉下锅爆香了,下冷水,再倒豆丝一块煮,煮开了,放其它配料调味。滚一会,再把糍粑滑下去。豆丝煮熟了却不能马上起锅的。关火焖上几分钟,等着过会儿,豆丝慢慢的焖得软烂起糊了,这才算是一碗合格的煮豆丝。盛起来汤是汤,豆丝根根带劲的,那是外行的做法!
我没有匪大妙笔生花,描述出来的美食让人垂涎三尺,我只能写写武汉人家常最普通的食物,现在看看,有时觉得,每一地的食物是带有地方性的。
我们武汉人说话靠吼,没事抖狠,在外地人看来,我们武汉人脾气坏,性子急。但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武汉人站在街边吵两小时架,一准不会动手。警察叔叔来了,大家各有台阶,然后就舒服的各自离开。就像我们的糍粑,晒干了硬得像石头,但熟了,内心却纯净而柔软;像豆丝,不将就、不盲目。我们认准了,就必须这么做下去,绝不妥协。
2020年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