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刘叔的声音,花似雪的眸光依旧没有离开她,哑着声音道:“我不累,刘叔,我想多陪她说说话。”
“你再这样熬下去,身体会撑不住的。”
“不会,”他还要照顾她,还要等她醒来,他绝不会倒下。
“可她会担心的。”
花似雪眸光晃颤,“刘叔,我梦到她一直往前走,无论我怎么叫,都不回头,是不是之前我拒绝带她去游乐园,所以她生气不理我了?”
刘叔眼眶红了红,拍拍他的肩膀,“不会的,一直小姐最心疼的就是你,她从不会对你生气的。”
花似雪双眸红到干涩,张了张唇瓣,却只有一声痛苦悲凉的哽咽。
如果、如果那天他听她的话,好好在家里休息复习,她现在就不会躺在病床上了。
如果他有护好她……
刘叔看着病床上气息微弱的女孩,眼泪忍不住滑落。
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啊。
短短几个月,刘叔的头发就已经花白了许多,脸上皱纹越发明显。
如果甄善这次撑不下去,倒下的不仅仅是花似雪,这个将她当成女儿的中年男人也会崩溃。
病房中一时沉闷至极,似乎连空气都泛着苦。
突然,心电监护仪发出警报声,两人瞳孔一缩,几乎是嘶吼着叫着医生。
“善善、善善……”
温柔的呼唤声流连在她身边,一声声,卑微地祈求,害怕失去的无措惶恐,如同一根针扎入她的心脏中,原本无力到麻木的心脏泛着细密的痛楚。
甄善螓首微微摆动,艰难地撑起厚重的眼皮,突然闯入的光线,即使不强烈,也刺得她重新合上眼,睫羽上沾了点点泪水。
耳边有窗帘被拉上的声音,随即有什么温柔地放在她的额头上,和他压抑着狂喜的柔声细语,“别着急,慢慢睁开眼。”
就是睁眼,甄善也感觉很无力,很疲惫,尝试了几次,她才完全看清眼前的人。
他脸色很差,白得没有半分血色,那双映着月华清辉的浅淡眸子满是血丝,从来俊到完美的脸上还长着胡茬,狼狈又颓废,此时还高兴得跟个傻子一样,还真有点不忍直视。
甄善牵了牵唇角,有点想笑,但身体一阵又一阵地疲惫感涌来,将她的意识又重新拖入黑暗中。
“善善!”
他惊慌的呼唤声落入耳中,甄善意识消失前,无奈地想着,可能又要吓着他了。
她也不知道又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时,好像有不少人在说话,只是他们都压低着声音,她并没有听到。
但大多数时候,她听到的只有一道声音,她很熟悉,是她自小带大的少年,只是他的声音怎么那么沙哑?是喉咙不舒服吗?
没她看着,他是不是又随意糟蹋身体了?
都快成年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呢?
心中的不放心让甄善努力地挣脱黑暗的桎梏,让好似漂浮着的灵魂,慢慢回到身体来。
这次意识清醒后,她没立即睁开眼,先适应一下身体的无力感,调整呼吸,让仿佛被什么压着,又沉又闷的胸口微微顺畅一些,免得又把自己逼得晕过去。
一口气顺了些后,甄善才缓缓睁眼,病房有些昏暗,窗帘隐约的白光证明现在是白昼,应该是花似雪担心像上次那样让醒来的她被光线刺到,才拉上窗帘的。
房间很安静,她顺着呼吸声转眸,映入眸中的是他靠在床边睡着的样子。
花似雪睡得并不安稳,肩头紧蹙,脸色雪白又疲惫,侧脸消瘦得厉害,不知道的以为他才是大病初醒的那个人。
甄善眸中划过丝丝心疼和气恼,只是,不知道恼的是她,还是他。
她勉力地抬了抬手,双手却仿佛不是自己的,无力,一动,又麻又刺疼,感觉她这身体,是被人拆了,再重新组合一样。
难受到甄善忍不住低呼了一声,也因此吵醒了他。
花似雪猛地爬起来,起得太快,眼前一黑,险些仰倒下去。
“小、心,咳咳,”甄善张了张唇瓣,声音沙哑得厉害,好似被灌了满喉咙的沙子,难受到她咳个不听。
花似雪脸色一变,连忙小心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怀中,给她喂了一些温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好点了吗?”
甄善小幅度地点点头,“没事。”
“我去叫一下医生。”
“不用,我缓缓就好。”
花似雪皱着眉,还是不放心。
甄善苍白的唇瓣微扯,摇头,该检查的,该医治的,想必医生们已经尽全力了,剩下的,也只能看她自己了。
医生来了,顶多也是帮她再检查一下身体,至于药,甄善眸光落在自己惨白到透明的右手上,如今还扎着针在输液呢。
她如今这具身体说句千疮百孔都不为过,若非原身保住她的生机,她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只能慢慢养了,至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尽她所能吧。
“善善?”
花似雪见她沉默,心提了起来,神色掩不住的着急,“是不是难受?”
“不是,”甄善轻轻摇头,望着他,触及他不安的眸光,心微微一窒,“似雪,让你担心了。”
花似雪指尖轻颤,双眸泛红,将脸轻轻埋在她的发间,哑着声音,“你醒来就好。”
透明滚烫的液体滴落在她脖子上,甄善眸光晃动,唇瓣微颤,“似雪……”
“善善,别离开我。”
泪水滑落,甄善轻轻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