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闻言心中一凉,却也施礼言道:“原是独孤将军的公子,公子此时不应当去朔州服役了吗?怎会在这小地方?”
刘盛闻言眉头一皱,冷声问道:“你说服役?我并未接到军书!”
见刘盛不像说谎,谢明装作关心,言道:“如此看来公子是有些时日未回平城了,我未前来赴任之时,曾见单于的军书被陈娘子接了,至今约有月余了,公子姑且回趟平城吧,莫要耽搁了!”
虽谢明一副我为你好的模样,但他此时的想法是想让刘盛这个公子赶紧离开凤城,他好继续独霸凤城搜刮财富,主要还是因北魏官员无俸禄啊,他们却也只有私下搜刮以丰自身了。
而刘盛闻言却是喃声道:“阿娘接了,为何至今还无人通知与我?”
“哦?可是出了什么事故?”
听到刘盛自语,一旁的谢明‘关心’道。
刘盛抬头觑将一眼,心中冷哼一声:“你这小人,装模作样!”
想着,刘盛便对谢明冷声道:“令长何时竟对我部之事如此上心了?哼,他者不言,拦我粮秣之事,令长是何为,但请言之,如若不然,好叫令长知晓吾刀利乎?”
说着,刘盛握了握马刀。
谢明一听慌道:“这这这……公子啊,我是当真不知是您的仆从啊,只道是反民尔!”
刘盛闻言,冷笑一声,前将一步:“反民?我瞧令长也是反民,令长可引颈受戮乎?”
谢明一听这话,登时冷汗直冒,见刘盛不像戏言,打着哆嗦,回望四周,颤颤巍巍道:“这这这……”
说着,他看到了两边的胡人士卒,脑中冒出一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了这个公子,再夺其粮秣,将罪责按到匪贼身上,可他细看士卒之下,竟是更慌了。
只见这些胡人士卒听到刘盛是将军之后,一个个站得老远,都不敢出声儿,即使那些受伤的士卒也不敢叫出声儿了,如同乖宝宝一般,生怕被刘盛注意到。
因他们知道,鲜卑贵族和普通族人之间的距离就好似他们和奴隶一样,他们听令剥削百姓是为了贵族服务,贵族再从指缝露出点儿给他们。
一个县令和一个将军之后,他们还是拎得清轻重的,杀一个县令可能不会追究他们,但杀一个贵族,为了平息贵族的怒火必有替罪羊,他们可不想当这个羊儿。
何况,这个公子还有如此多勇猛的仆从,才和这些少年郎交手,他们受伤之人可有不少,一个个却也怕再次厮杀了,无不躲在一旁,不言不语。
而谢明见此,却只有颤抖着对刘盛进行这个时代的规则,贿赂,见其言道:“公,公公子,有何要求,但,但说无妨,但凡有之,无不从,仅望公子赎吾之罪矣!”
闻此言,不待刘盛言话,二刀子便让双胞胎将其扶至刘盛身旁,对其耳语:“少郎主,此奴觊觎谷物,非是好官,请让吾杀之!”
刘盛闻言觑将过去,见这汉子被二人扶着,满脸血丝、嘴唇苍白,再往他后背一瞧,其背伤口之处尚有鲜血渗出,刘盛见此,也不顾那县令,左手提袍,右挥刀一斩而下。
“刺啦”一声,将白袍被切下一块,把刀插回腰间。
县令一看,松口了气。
“少郎主?”二刀子见刘盛切下白袍,不知其然。
但见刘盛将白袍布撕扯几下,再折叠一番相接系上,拿着此物就往二刀子背上伤口系去,却是为二刀子包扎止血,虽刘盛知晓需要消毒,可此时却也只能先让其血不外流,消毒之事只有后续来做了。
而二刀子一看,就要挣扎,并说道:“少郎主?您这是做何?这袍子可是绸缎甚是珍贵,岂能为奴如此?万万不可啊!”
闻其言,刘盛神色不变,极为平静的说道:“可不可非你之言,不此做,我便没了一个好啊兄,区区绸缎,岂有阿兄珍贵?勿动!”
见二刀子挣扎为其不好包扎,刘盛喝其一声。
“少郎主?”
二刀子闻刘盛之言心有触动,欲言又止。
而刘盛却未再理会他,一边给二刀子包扎,一边如自言一般平静说道:“我之仆从,皆视之如手足,令长呐~,你砍我手足,你说我当如何?”
刘盛这话一说,谢明登时一愣,又是一慌,他知晓刘盛是敢杀他的。
因北魏政权本身是游牧民族,无律法,入了中原时才开始学习汉族,搞起了封建阶级,封公侯伯子男等爵。
那时候才建立了律法,即便贵族相杀也仅需赔偿家属四十九头牛外加陪葬品,而拓跋珪时又因汉族和胡族的抵制,也为了修养生息,重视胡汉融合,又有了罚必从轻这一律令。
刘盛身为军事贵族,罚必从轻律令下几乎无事,何况还是他的不对?那刘盛属于“正当防卫”,即便杀了他,也不会有人理会,由此,他深信刘盛是敢杀他的。
而刘盛话完,也给二刀子包扎好了,伸出沾染鲜血的双手,来至浑身颤抖的县令身边儿,在他官服上擦了擦染血的双手,登时就将他的蓝色官服前胸处弄的血红一片。
而谢明却是瞪大了双眼,双腿有些颤抖,也不敢去看,想要说话,可这上嘴皮儿和下嘴皮儿一直打颤,有话说不出。
但见刘盛往城门处望了一眼,七八条断臂,十六具尸体,有九具皆是少年郎。
再往少年那边一看,三人断臂,几个少年正在给他们包扎,一个个牙齿紧绷,却硬是没叫出声,只是隐约可以听到“嗬~嗬~”的痛哼。
见此一幕,刘盛怒极而笑:“呵!”
笑罢,面色一冷,眼中透出杀意,右手抓在左腰间的刀柄上,猛一回身。
锵~
随着一道刀光闪过,“噗呲”一声。
却见刘盛身前的谢明后退两步,双手捂着脖子鼓眼努睛好似想要说话,却只发出“嗬~嗬~嗬~”的痛苦之声,丝丝鲜血顺着他的手指流淌而下。
刘盛上前,将脑袋前伸,在他耳边说道:“下辈子,做个好人!”
言罢,刘盛转身离去。
远处,一个胡人士卒哆嗦着道:“他~他~他~他杀了县令……”
众士卒倒吸一口凉气,一个个都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看似队主的士卒上前:“这位公子,你~你杀了县令,我~我等~”
刘盛怒喝一声:“滚!”
“是~是~是~我等~我等走~!”说着便搀扶着受伤的士卒,连死去的士卒尸体都没收拾便快速离去,他们要赶紧上报。
“少郎主,为何放过他等?”二刀子虚弱道。
闻此言,刘盛看了看厮杀之地,叹了口气,说道:“非是我想放过他等,是我等不得不放啊,你且看这地上的尸体。”
二刀子闻言抬起头看去,当他看到九具少年郎的尸体时,心黯然,说道:“是我等无用!”
刘盛叹道:“非是尔等无用,是我无用,不能给丈夫们配上好甲,你且看这伤口。”
二刀子闻言,忙让双胞胎扶着他上前,只见这些尸体上皆是一刀毙命,伤在胸口处。
“这?”
见此,二刀子骇然,他随刘盛也杀过不少胡作非为之人,自家人受伤多毙命者却很少,此刻一见,着实令他疑惑。
“你且再看这些尸体!”刘盛指着胡人士卒的尸体道。
二刀子望去,只见这些尸体上伤口密密麻麻,皮甲上更是千疮百孔,七具尸体有五具断臂,毙命处不止一道伤口。
二刀子望着毙命处道:“原来如此,皆因我等无甲,往日我等身穿铁甲,丈夫们可不顾自身受伤全力攻之,当可刺穿皮甲,虽说皮甲比不得铁甲,但削弱刀剑之伤却可,此皮甲算不得好皮甲,皆是牲口之皮若非全力刺之却也难以一击毙命,若是此时我等穿上铁甲,必让彼辈人头留在此处。”
刘盛摇头叹息,说道:“正是如此!”
二刀子闻言沉默不语,看过伤口后,他也知道刘盛为何放过那群士卒,若是厮杀,他们这些人可要全部埋葬于此了。
但他内心却是有些想法,他在想是不是可以做内甲来用?铁甲难得,皮甲人人皆可做,但难在有甲不敢穿,历代皇朝皆是禁甲不禁兵,他才产生如此之想。
待收拾残局,把九具少年郎的尸体收好,安慰了下这群少年郎,便带着他们往宅院赶去。一路上,刘盛不断对受伤的人打气,尤其是三个断臂少年。
消毒这东西,刘盛没来之前他们并不知道,刘盛来了之后,烈酒消毒就在他们这群人传开了,受伤倒也不怕感染了。只是刘盛觉得可惜,酒精这东西才是消毒的好物件儿,烈酒又贵还浪费。
夜至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