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婆却对袁河报以赞许态度。
“他不说是最好的,其实我们就不该问,知道的越多,祸患就越大。”
这是一个隐晦提醒,不让龙爵追问两洲情况。
因为罗刹婆以往有过这种惨痛教训,自鸿清地府覆灭后,凰族窃占南洲,为了防止地府大太子回归,世代都在擒拿地府嫡系,罗刹婆这一支已经被斩尽杀绝,若非她早早隐姓埋名,也肯定逃不过此劫。
她的同胞嫡亲在洪荒时全都受教于六位帝君,掌握有地府的隐秘,结果被凰族尽数获悉,以此铸造了无难炼狱,专为诛杀破香太子。
她十分希望从袁河口中打听破香太子的消息,但她绝对不会追问,她宁愿破香太子永久隐遁。
如果她知晓这位太子的踪迹线索,万一将来无象门的消息走露,她被擒或被俘,那么就会连累太子丧命在两洲。
大荒并不是安全堡垒,存在被攻陷的可能性。
所以她赞同袁河的做法,无论在任何局面下,都不能彻底信任无象门外的生灵修士,包括圣人在内。
九洲劫时,被镇压的圣人可不止一位。
龙爵显然是听懂了罗刹婆的言外之意,点头道:“确实不该问他太多,只须把差事告知他就可以了,他愿不愿意去办,或者如何办,应当让他自己拿主意,我们不该干涉!况且他在四百年前已经找到落星钟,其实我们也帮不上大忙!”
说到这里,龙爵开始耐心等待起来。
此时袁河已经追溯出巫山的埋骨原因。
他正在观摩这位猿祖的死前投影。
投影浮现在神祗上,从头至脚流动演化,画面仍旧集中在巫祖福地的结界当中。
喊声频起,处处是战场,成千上万的修士在结界中展开混战。
唯独有四位修士一动不动,安静待在神祗前面。
这里摆放了一张横跨数里的四方棋盘,金光闪闪,把原本充斥灰褐色海兽气雾的空间,照射的亮如白昼。
棋盘的一端升起三座巨椅,一椅悬金轮,一椅漂木鱼,一椅搭宝盖,三物闪着佛光,浮现有金戈头陀的身影。
盘中矗立了几百余个人形棋子,个个都有十余丈的高度,打扮也类金戈族,俱是使用佛门金身炼化而成,如似被操控的傀儡,手持佛宝,紧盯棋盘另一端的那头蒲耳猿。
此猿模样与神祗完美契合,正是猿祖巫山。
局面是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只见巫山左手握着一柄猿弓,另一手忽然拉开弓弦,迎前劲射。
但箭支骤一飞出,即刻被金身棋子所阻。
偏偏这些棋子只是傀儡,不能释放箭上的缚魂之威。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早前海兽突袭潮山,一口把巫祖福地吞入腹中,兽血腐蚀整座结界,金戈族大军顷刻间就已攻入界门,不待巫山施法堵上缺口,这一幅棋盘先行打到跟前,一举把他扯入盘中禁制内,就此封印了起来。
这棋盘是由金戈族的三尊菩萨联手驱使,他们像是摸准了巫山底细,直接碎掉各自法体,融入棋盘布成禁制,只留元神与巫山斗法。
他们的打算倒也简单,一旦缚魂箭射出,他们抵御不住,索性先让元神与法体分开,如此一来,就算元神中箭,最多回不了窍,但巫山却受困于棋盘内,照样躲避不开他们的打击。
巫山一时半刻不能破盘而出,眼睁睁看着麾下妖军在盘外杀的血流成河,却无法前去支援。
他忍不住朝上凝望,此时山巅又是什么样的局势?海珊娘娘远在东洲乐山,时下只有海潮与海娲,单凭她们两个,又能否守住封真台?
如果封真台被毁,封真榜的运转将会遭到严重干扰,到时海娲娘娘无法在短期内复活战死的榜单修士,己方的兵力会越打越少,最终会沦落到海娲娘娘孤军奋战的地步。
真到那个时候,即使敌军杀不死海娲娘娘,也能把她镇压起来,一旦海娲娘娘成为囚徒,封真榜就再也起不到作用,所有榜单修士都要被镇在榜中,永久的沉寂长眠。
巫山深知不能鏖战下去,必须尽快解决这三位金戈菩萨,但他并不像镇元海女那般孤注一掷。
身为潮山排名第一的悍将,他的真正神通远非镇元海女所比。
只见他忽一收弓,抬掌虚抓了一下。
身后的神祗与无象门,附近的灵泉灵田,整座结界刹那间隐去踪迹,化作一枚暗黄短箭,扎入他眉心。
这之后,他双手交错于胸,不停变幻,打起一种不知名掌法,随着他行功运转,短箭之上开始浮现密密麻麻的图腾印记,猿躯就此扩涨,瞬时拔起几百丈高。
这是一种奇特的变化神通。
袁河反复打量投影中的巫山变身,却是瞧不见来历,从轮廓上看,这是一个人身蛇尾的异类,与海族有那么一丝相像,或许这也是巫山选择在月潮山定居的原因。
但海族的上半截人身完全是人类,巫山却不同,他的法象有两颗头颅,胸前两手,背后四臂,若说这是猿族三象六臂之法,可所有手臂都结满鳞甲,如同蛇躯凝结而成,根本就不具备丝毫的猿族特征。
袁河只能猜测,这就是瑞貅法目从缚魂箭中追溯出来巫祖图腾。
待巫山图腾加身,法力似乎也已经暴涨,六臂齐齐一撑,棋盘禁制应时崩溃。
他晃动着硕大双首,朝下俯瞰一眼,蛇尾忽又甩动。
一尾劈在盘面,砸的四分五裂,盘端座椅上的三尊金戈菩萨见势不妙,赶紧腾空急蹿,却被巫山一手擒拿一个,轻轻一抓,就已形神皆灭了。
他不由放声大笑:“既然贪图俺家洞天福地,就该派遣厉害的秃驴来,就你们这三个不成器的喽啰,可不够俺打!”
说罢,长尾甩击地面,化作一根黄色光柱,一飞冲天。
此时巫祖福地入了眉心,他肉身暴露在重峰之上,但整座灵峰已经被海怪吞吃,乌烟瘴气让他好不难受,脚下还有一大批潮山修士,承受不了兽气污秽,正在朝求援,他便决定破腹出去,前往封真台瞧一瞧。
轰隆!
他直接穿透海兽的厚实鳞甲,又在海水中翻了一个跟斗,一举弹出海面,冲至山巅。
谁知他刚刚蹿到半空,赫然发现天色正在变暗,他抬头看了看,瞳孔忍不住急缩,高空之上有一层无边无际的黑幕,如似天顶,大地之下也有一道类似黑晕,仿佛一张吞天噬地的巨口,正在蚕食整座潮山。
他又凝神打量,见天幕中盘踞一位身穿黑甲的骑士,驾着一头形如马妖的怪物,手握一杆黑气环绕的标枪。
他认定黑甲骑士是吞噬潮山的元凶,爆喝一声冲锋过去。
“巫山,不要过去!”
在他身后,是海潮与海娲以及所有山巅修士的喊声,但他并不理会。
猿族斗战历来有进有退,况且他遁移一次,法体已经到了黑甲骑士面前,这骑士戴着面罩,看不清容貌,只有一声冷笑传到他耳中。
“不知死活!”骑士话音未落,手中标枪已然探出,一击震碎巫山体外的妖光,穿胸而过:“亘古矛下,从无活着的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