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老太太郭亭方虽系出名门,但她其实是家里小妾生的女儿,上面还有出身正室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幸好岑老太太的爹爹郭太爷非常疼爱她和她的母亲,岑老太太在家中的地位倒是没有其他家族同样身份的女子那样不受人待见,一直能跟最优秀的教养嬷嬷学习,自是一派正牌富家小姐的样式无异,后来更还能嫁到岑家这样的高门大户做当家主母。
为此,对于门第之见、家庭出身,岑老太太一向不太看重。
郭太爷之所以那么器重岑老太太的母亲,皆因她性格纯良,深明大义。岑老太太自小在母亲身边受教,也是乐观豪爽的性情中人,最看不得贵门内的明争暗斗波谲云诡。
可以说是人是鬼,在精明且见怪不怪的岑老太太眼中,难有半挂漏网之鱼。
夏霄霄上回假意乖巧地跟在沈碧芸身边为她和岑博文做早餐,今日又借口精通穴位按摩要再来为自己舒展筋骨,可岑老太太是何等人物,短暂的接触,她对矫情的夏霄霄已是内外透视了个遍。
女子可娇贵,但不可过分刁蛮任性捏腔作势,是岑老太太对自家女子的教养之道。岑家几位女性后辈,明面上确也不敢踩这条红线。
虽不好拂了夏霄霄的“好意”,岑老太太平静地被夏霄霄倒腾肩颈腰背臂腿半个小时之后,还是推说年纪大困了,要回房间小憩。
夏霄霄平日被人服侍惯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在岑老太太面前做足了贤良淑德的戏,其实也已经手脚酸软,叫苦不迭,这下正好找到了下台阶。
夏霄霄执意要扶岑老太太回房间,岑老太太懒得和她言语推托就同意了。
之前来岑家大宅时,夏霄霄只去过二楼岑博凝的房间,这回借送岑老太太回房的机会,她倒想找找她心尖上的文哥哥的房间在哪里。
岑家大宅里,岑老太太住在三楼,隔两个房间就是岑博文房间,除了几间空房,走廊尽头还给岑绍楠留了一间,但自从他开了画廊工作室后就搬出去一直没回来住过。
二楼则是岑家几兄妹外加两个孙女的房间。岑老太太本想让岑博凝和岑博美也搬到三楼陪她,但两个美少女都宁愿留在二楼自在点,岑老太太就随她们去了。
之前从岑博凝口中大概了解了岑博文房间所在,从岑老太太房间出来,见四下无人,夏霄霄就摸着门把手踩起点来。
当走进心爱男人的房间,夏霄霄心跳加速,忍不住左看看右摸摸,什么都觉得新鲜。
岑博文的房间一如他本人风格,白灰相间的色调,干净整洁,严谨清雅。
夏霄霄不觉走进衣帽间,手在岑博文一排西装衬衫上轻轻抚摸,文哥哥怎么穿什么正装都那么好看?
夏霄霄不由想起在拉弗大学的新生欢迎仪式上,英气逼人的岑博文正是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作为优秀学长代表,自信地站在演讲台上为学弟学妹们致欢迎词。
就在那一刻,夏霄霄和在场其他师妹一样,已情不自禁地陷进了通往岑博文的流沙河里。
和其他人不同的是,还没有人像夏霄霄如此,第一眼就知道,此生,岑博文将是她为之奋力争取的唯一归宿目标。
更没有人像夏霄霄这般,为了这个目标,无所不用其极死缠烂打,倾情演绎着山无棱天地合的现代新篇。
这么多年,她是想尽一切办法出现在岑博文面前。社团活动、公益慈善、游学交流等等,只要有岑博文的场合,基本都有她夏霄霄的身影。
每到新学期开始,夏霄霄的舍友都会笑话她一件事情——她记岑博文的课程表,甚至比自己的还要记得牢。
于是,岑博文的同学,也大多认得在课堂上来旁听,但从来不看老师只看着岑博文的小师妹夏霄霄。
如果她能将这股锲而不舍刻苦追求的精神用在自己的学业上,说不定连诺贝尔奖都已经拿到了。
夏霄霄从衣帽间走出来,在整齐得仿佛只是个摆设的书桌前坐下。
虽然自己房间每天都有银姐进行收拾,但是对比如此整洁的男人房间,夏霄霄还是不由一阵汗颜。
桌上几无杂物,就一部手提电脑、一个连台历的笔架、一盒抽式纸巾,最“多余”的要数放在笔架旁那个精致的地球仪了。
此刻小孩心性的夏霄霄忍不住伸手,将地球仪转动了一圈,快速转动的蓝色星球将她的眼也晃得有点晕眩。
好不容易停住的地球仪刚好面向夏霄霄停在了大洋彼岸,那片满载她文哥哥珍贵回忆的土地。她不由用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上去,眼里流露着一丝怀念的神色,眼前浮现着岑博文的各种英毅神态。
夏霄霄眼光百无聊赖地落到合上的银色手提电脑上,心里痒痒的。面前这个小方盒,就像是岑博文的秘密库,她相当好奇想一窥究竟。
夏霄霄心虚地看了看房间门口,确认安全之后,才颤颤地掀开电脑屏幕。
电脑只是待机状态,登陆界面背景是一片绿色的大草坪,远处还有些像教学楼一样的建筑物。
“这里是哪里呀?”
看着不像系统提供倒像是手拍的背景照片,夏霄霄隐隐觉得有点不安,可很快她又被密码输入框所吸引了过去。
连着输了几遍岑博文的生日,都显示密码不正确,夏霄霄气鼓鼓地重新将电脑屏幕盖了下来,从椅子上起来再在房间里其他地方溜达。
看了一会儿也乏了,夏霄霄一下子倒在岑博文的床上,这股只在梦中漂浮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感觉仿佛整个人都被一阵淡淡的幽香所包裹起来。
细细抚摸着柔软的床单,嗅着床铺所散发的诱人味道,她不由自主幻想着自己正被那道耀眼的光所笼罩,幸福地沉溺于宠爱当中。
突然,夏霄霄心头一震,将衣服领子扯低一点,然后拿出手机在岑博文的床上摆了个妩媚的姿势,微调角度自拍了好几张,然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栖息之地。
岑博凝这段时间都在学校忙着写毕业论文,也很少在家闲逛。夏霄霄在岑家大宅转悠了一圈没找到什么乐子,就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前阵子,夏霄霄的出现,岑博凝是被叫回家里或者参加活动作陪了好几遍,这次答辩在即,她实在无暇奔忙就推辞了。
除了年龄,在良好的家境、姣好的容貌、聪明的底子上,岑博凝和夏霄霄倒是非常相像,不同的是,夏霄霄把岑博文作为人生唯一追求,对自身的提升倒是不多关注,岑博凝却不一样,她非常了解自己需要什么,并为之以自己的方式去奋斗。
不同于大家族里其他早被长辈安排好人生的女子,岑博凝自小就对自己的发展很有主见。她很多同学都在大学选择了出国留学,她倒出人意表,非要留在高宁大学,还废寝忘餐修了广告和管理双学位。
学校已经直接给优秀的岑博凝保研的机会,而且广告系管理系随她选,谁知她又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眼光中高调选择了放弃,和其他平庸的同学们一起规规矩矩毕业。
由于岑博凝两个学位都要答辩,因此她的毕业也比别人要忙活好几倍。
这样家财万贯、美貌优秀的女子,在高宁大学可谓是女神级的人物,虽然还没达到岑博文在学校受欢迎的火爆程度,但岑博凝的名字也当真是大学里很多躁动青年心中难以磨灭的印记。
说来也奇怪,不知是不是岑家的优良传统,尽管追岑博凝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但是岑博凝和她堂哥岑博文一般,硬是对学校里的毛头小子谁也看不上。
倪敏儿有时也关切地想了解女儿的感情生活,但每回都以“学业为重”为理由被岑博凝生生挡了回去。
倪敏儿从学校其他人那里打听,也确实没找到岑博凝谈恋爱的蛛丝马迹,做妈的不免也焦急地操起了心来,很多次都在周末联合其他名媛贵妇,将她们家里的王公子张公子李公子往岑博凝面前带。
一来二往的,岑博凝也厌烦这些“妈妈觉得你需要”应酬,找各种理由推掉了。
这天下午,倪敏儿又在她的闺蜜太太们面前说起了女儿成长的烦恼,不知哪位多嘴说了句“不喜欢男人,难道喜欢女人”,唬得她心里一抽一抽的。
晚上,陪其他太太血拼购物用以平复心情的倪敏儿,疲惫地回到房间。岑绍康也早回了些,正在休憩沙发旁抽着雪茄,一看到倪敏儿满地的“战利品”,眉头就皱起了疙瘩:我这里还欠着几千万的债呢,你倒好,只会无节制地一味刷我的卡!
倪敏儿才没有留意岑绍康的黑脸,她的脑子里还在回旋着关于女儿“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的大问题,心里也藏不住事,颤颤地向岑绍康求助。
“绍康,你说我们女儿这么大都没有男朋友,会不会……取向上有问题?”
岑绍康心下正烦,蓦地听到倪敏儿的突发奇想,还是这般无稽的想法,非要把“罪名”往女儿身上扣,不由无名火起。
“有你这么当妈的吗?这样说自己的女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后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博凝又乖又上进,有哪个小子能配得上她?她看得上才怪!”
这么被岑绍康抢白一番,倪敏儿一听在理,提着的心倒是放下不少,可她还是顾虑未完全消除。
“眼看博凝就要毕业了,男朋友都还没有,难道要留在岑家做大龄姑娘?”
岑绍康狠狠地熄掉还剩一大半的雪茄。
“你脑子里就想着拍拖结婚,真是妇人之见!我们博凝这么有出息,怎么着也要在振中占个地儿!”
倪敏儿平日就惧着岑绍康的夫威,被他高声说了一顿,马上就噤若寒蝉,不敢再乱蹦半个字。
对着烟灰缸里星星点点的灰烬,岑绍康心里突然生出一丝希望。
自己在振中也许就这样到头了,但博凝不一样,虽是女儿身,但好歹也姓岑,而且还是个出息的孩子,也是块经营的好料子,让她进振中,说不定未来还真能让她超越岑博文闯出一片天,那自己这二房就扬眉吐气了!
一想到岑博文,岑绍康就想起一个月的最后期限,不由菊花一紧。相对断手断脚,要被那些大汉凌辱自己,更让人生不如死。
如果博凝是个男孩子该多好,起码还有个备胎能塞去夏家那位刁蛮的小姐那里搪塞一下。又如果博凝是个小祖宗,岑家还由不得岑博文在这里耀武扬威!
岑博文!岑绍康把自己的拳头攥得生痛。
眼看一个月限期已近,岑老太太、沈碧芸这条路也走得半通不通,夏霄霄在岑家出没了好些天,本想将他堵住生擒,岑博文却像有千里眼一般,不是在公司加班就是在外面应酬,硬是没让夏霄霄撞上半回。
此刻岑绍康的心似乎和夏霄霄的心紧紧相连,两人心情如同股票熊市,一路激荡而下。
岑博文虽多得上天眷顾,不过也只是一介凡人,他能巧妙躲开夏霄霄“围捕”的灵敏嗅觉,当然也不是无缘无故。
这一切还要多得岑管家的暗中相助。
岑家人并不十分需要被别人伺候,这么大的宅子除了郭萍萍姐、王秀娟娟姐两个佣人,卓老三一个司机,上面还只有个岑管家在协助岑老太太打理着整个岑家。
岑管家岑浩超是岑老爷子的远方亲戚,为人正直勤勉,十来岁就跟在岑老爷子身边,这么多年一直在岑家劳心劳力。他的工作信条无他,一切以岑老爷子和岑老太太的意愿为自己的行动宗旨。
为此,深晓主人脾性的他,看出岑老太太并不十分喜欢夏霄霄,更看出自小看着长大的岑博文对夏霄霄的厌恶。因此,适时地通风报信,帮岑博文逃离夏霄霄的“魔掌”,岑管家义不容辞。
沉湎在应对振中集团事务的充实以及细味和卓嘉莉恋人未满的甜蜜,岑博文单纯地以为刻意避开夏霄霄这只缠人的蜜蜂就可以了。
但避得了一时,还能避得了一世?
这么多天都无法“瓮中捉鳖”,穷途末路的岑绍康,脑瓜子硬是被逼出了狠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