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坛?
没想到这位兄台,还挺能喝。
酒菜一上,苏琉玉先替姜晏晚倒了一杯。
又替自己斟上。
酒香四溢,这气氛又不一样了。
自洛州守城一战,苏琉玉就被云仪禁止饮酒,不仅每日和诸多苦药,连银子也给没收了。
而今,被这国酿醇香之味一饮,她肚子里的酒虫一下子就上来了。
“兄台,在下姓元,名文昭,还未问兄台姓名,不知可方面?”
苏琉玉礼数摆在那里,这第一杯酒,轻托酒盏,放低一位,格外周全。
还挺有礼貌。
姜晏晚执盏于手,淡淡开口。
“姓姜,字晏晚。”
他说完,忍不住想,若是读过书,想必知道他的名讳,倒要看看她如何收场。
但不想苏琉玉只是点点头,哦了一声,又笑道:
“那这杯,就敬晏晚兄今日慷慨解囊,小弟先干了。”
她唇碰酒盏,一饮而尽,干脆利落。
她不认得他。
这是他第一个反应。
想来商贾不考策论,他这样一思索,亲抿一口酒,没在开口。
“晏晚兄,虽你我不熟,但既然同饮一席,就是兄弟,兄弟之间,难道一杯薄酒,都不给面子吗?”
果然。
这劝酒的话,真是张嘴就来。
姜晏晚很给面子的喝了,准备接她后招。
苏琉玉饮了一杯酒,就开始吃东西了。
她吃相极为斯文好看,外人面前,那是礼态言行都是规规矩矩。
姜晏晚忍不住想,虽是商贾,教养倒是好。
“晏晚兄,今日争论游说之术,是小弟浅见,我观晏晚兄对此道甚是通透,不知指点指点小弟如何?”
审定有无,与其虚实,随其嗜欲以见其志意。
这小子倒是有点厉害。
姜晏晚缓缓启口。
“游说之术,捭阖也,捭之者,料其情,阖之者,结其诚。”
苏琉玉有点诧异。
这怎么把忽悠说的这么文绉绉的。
不就是揣测人心四个字吗。
她略一思索,又道:
“捭阖一词倒用的不错。”
当然忽悠二字,更好理解。
“言善以始其事,言恶以终其谋,晏晚兄,你是属于哪种?”
“言善。”
原来如此。
“其实小弟觉得,不论忽......不论游说还是威胁,都要看人,有些人,你言善,循循善诱,怕是不行,还必须要加以威胁。”
比如大金兄弟好了。
好的坏的都和他说了,一举达成目的。
姜晏晚点点头:
“确实。”
“看来我和晏晚兄,志同道合,那咱们把这一杯干了吧。”
姜晏晚连饮两盏,准备拿过话语权了。
“捭阖之术,非一日可以说透,你小小年纪,能稍寻其意,已经很难得了。”
“左右你我不急,不如好好说道说道,互相指点。”
互相指点?
姜晏晚笑了。
他笑起来,眼角微弯,让寡冷之容变得格外温柔。
“好,那就互相指点。”
酒香弥漫,杯盏连饮。
苏琉玉第一次见到能把忽悠之术说的这么通透的人。
看他这样,苏琉玉也一直迎合他,适当的时候,还把他这道捭阖之术加以补充,完全就是在旁边打辅助,一丁点都没有压他的风头。
他说:“捭之者,开也,言也,阳也。”
她接:“阖之者,闭也,默也,阴也。”
他说:“口者,心之门户也。”
她接:“心者,神之主也。”
两人从捭阖聊到内楗。
从飞箝聊到忤合。
从揣摩聊到权谋。
最后,国酿空坛,两人微醉,谁都没有压过谁。
不过,姜晏晚的心思,到底是动摇了分寸。
第一次,聊的这么畅快,还是和这相差十岁的小少年。
能接上他话的,全天之下,也就只有她一人。
他想开口,不如跟在他身边,当个徒弟吧。
但不想酒家伙伴进门,抱歉一笑。
“两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本店要打烊了。”
姜晏晚这才反应时辰。
竟然这么久了。
聊到忘了时辰。
他忍不住又打量苏琉玉一眼。
心里想笑。
看你怎么收场。
苏琉玉把店家招过来。
偷偷在他耳边嘀咕两句。
“我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吧。”
真要付银子?
姜晏晚有点诧异。
毕竟印象先入为主,他还是觉得她很穷的。
再说,国酿不菲,就她那八两银子。
“晏晚兄,今日聊的很开心,但身上没带银子。”
就知道如此。
他想说算了,到时候拐了你做徒弟,好好孝敬自己就是了。
却不想苏琉玉马上接了一句。
“请晏晚兄稍后,我已经让伙计去家中取了。”
“你不是说,你家中管你银子管的很严。”
苏琉玉点点头。
“确实如此,但毕竟是我做东邀晏晚兄详谈,怎可失了礼数。”
姜晏晚听她这句。
倒觉得自己揣测她用心,有点不妥。
没想到虽然她虽想他银子,但到底不会越了礼数。
他忍不住又对她刮目相看一分。
那伙计马上回来了。
姜晏晚看苏琉玉神色一下子紧绷起来。
怕了吗?
他想。
“怎么样,我家里人,没说什么吧。”
那伙计一脸尴尬:“他说,有本事别回来,回来,少不了......”
那伙计看了眼姜晏晚,凑近苏琉玉耳边。
“他说,回来少不了扎你一针。”
崖哥好狠!
苏琉玉挥挥手。
“去吧去吧,知道了。”
两人出了酒楼,苏琉玉小声开口。
“晏晚兄,咱们不如再去玩玩吧,现在回去,家里人气还没消,就当陪我如何。”
“你家里人生气了?”
“嗯。”
姜晏晚看了眼天色,略一思索。
“你想去哪?”
“正经点的地方,我听说一处倒是不错,就是从没去过,家里人不让,不如你今日带我去见见世面如何?”
正经的地方家里人怎么会不让?
莫非是群乐之地?
他看她年岁尚小,以为家里管得严,也没有在乎。
“走吧,就当谢你的酒。”
苏琉玉眼睛一亮。
“晏晚兄,真的太高兴今日可以结识你。”
她情绪感染那是天赋,那是与生俱来。
姜晏晚想笑。
“不是要紧大事。”
到底年岁尚小,他想。
两人走在寂寥主街之上,约莫半刻,来到一处临湖四层小楼面前。
小楼上书。
“国粹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