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当明白才对……贤弟。”
帝悠悠开口:“你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道友身死吗……而这位道友身死的原因,还是将自己唯一的请柬让给了你。”
陈修呼出一口浊气。
有许多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烁,第一次在玉门宗顶峰的离别时,那身形虚弱暗淡的老人如此:“少年人,莫被时间浑噩,蒙蔽了眼眸。”
然后是穹宗顶的一战,那一战酣畅淋漓,慷慨激昂,现在想起来都让人心头悸动。
他并不怀疑帝的话,太上的确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他虽然不与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但也愿意看到自己与帝正面交战,决出一个胜负。
而如今,他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垂垂老矣,面目惨白。
“真是古怪。”
陈修摇头,神色依旧平静:“你为何要拿自己一方修行者的命来威胁我?真是咄咄怪事。”
“是吗……”
帝在笑,他依旧在笑,从头笑到了现在。
陈修手持数十颗大好头颅到来的时候他在笑。
数万尊神只烟消云散的时候他在笑。
如今他依旧在笑,手提着自己麾下最值得信任的神只,听着那垂垂老矣的老人细微难以听到的呼吸。
“那么……”
他的目光看向陈修:“你便回答我罢,我到底是该杀了他好,还是放他离去更好。”
陈修皱起眉头:“你是三岁孩子不成?这尽皆是你自己的事,问我有什么益处?”
话的时候,被帝禁锢住的太上脸上露出表情,似乎轻轻地,不露痕迹地笑了一下。
这是开怀的笑,他在临死之前没有阻挡自己道友的道路,没有成为任人操纵利用的傀儡,这诚然是一件幸事。
“原来如此……”帝喃喃一声。
“那你便看好了。”
一柄锋利的刀刃忽然浮现在帝手中,那刀刃足有数十丈大,泛着锋利的寒光。
陈修脸色依旧平静,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他看着那刀刃一点一点逼近太上的脑袋,看着其上锋利的寒光闪烁,看着那垂垂老矣的老人认命般闭上眼眸。
忽然!
陈修的身形,蓦然从原地消散!
这样的速度实在太快,空间挪移之法被陈修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只是一瞬之间,便出现在帝面前。
下一刻,狂猛的灵气爆发,陈修轰出一拳,将那刀刃砸成两半,旋即毫不迟疑地抱起太上,转身逃出数十米之外。
“成功了吗……”
陈修心头有些惊疑,这样的成功实在有些简单,简单得出乎他的预料。
帝想以太上的性命要挟自己,那么应当早便做好防备自己强夺的准备才是,怎么会……
“道友……”
陈修忽然听到太上的声音,很虚弱,缓慢地响起:“你不应该救我。”
陈修呼出一口浊气:“我曾过,要放过你两次,却只与你交战了一次,如今再救你一次,才算是兑现诺言。”
“你救不了我……”
太上眼眸里有些浑浊,眸光中藏着悲哀,他看着陈修的脸庞,一字一句地继续道:“因为我修行的,同样是帝的法。前几日帝以我麾下修行者的性命相逼,逼我发晾誓……”
陈修瞳孔骤然一缩。
发晾誓,便等于将自己的性命交托在帝手中,从此之后是生是死,都只在他一念之间。
一股凉气从心底直冒出来,陈修后背溢出冷汗,他的脸色有些僵硬,忽然听到帝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悠然自得的响起:
“果然是深厚的道友之情,真是让我敬佩。”
帝笑容灿烂:“贤弟,这第二份大礼,你可还算满意?”
自己被算计了,若是眼睁睁看着那刀刃落下,太上或许还有一丝活命的可能,如今贸然出手,便等于彻底将主动权交在鳞手郑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陈修开口,尽力让语气保持平静。
“不急,不急。”
帝却依旧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这才只是前两份大礼而已,还请贤弟稍安勿躁。”
“接下来,是我为贤弟精心准备的……第三份大礼。”
“第三份大礼……”
陈修衣衫飘荡,立在于云巅之上,在他身后,浑身是血的太上尽力呼吸空气。
“我太想杀了你。”
陈修道,他心头的杀意汹涌澎湃,的确是个从不谎的人。
“可你做不到。”帝笑着开口,他的面目掩藏在乌云中,看不真切,只是能清晰感受到他在笑。
这尊浩瀚巍峨的神只,星辰在他面前失辉,云彩在他周遭簇拥环绕,他是那样的伟岸,也是那样的卑鄙。
他明面上的光芒有多么璀璨,暗地里的心思便有多么歹毒,万物在他眼中都只是工具,他贪婪地吸食一切,不存在感情。
帝无视陈修眼中的暴怒,悠然继续开口:“这第三份大礼尤其之厚重,是愚兄精心为你准备,花费了许多的工夫。”
“这第三份大礼……”
他刻意放缓话语,一句话便顿上许久,这是在让陈修心头的狰狞与暴怒发酵,这少年越是暴怒,他便越是觉得开怀,这是他仅有的几个兴趣之一。
待得陈修的呼吸声急促得有些掩饰不住之后,他才终于笑着开了口:“便是九亿百姓的性命。”
陈修脸色霎时间大变。
“其实是九亿,倒也并非一定准确,或许多一些,或许少一些,总而言之,终归要留下些人类繁衍后代,如此一来,才能开启下一代的轮回。”
帝欣赏着陈修脸上的狰狞,笑得愈发肆意,愈发开怀,他是狰狞的妖魔,品尝饶怒火为食。
“你恐怕不知道罢,只需要一个念头而已,我便可以让世上绝大部分人类消亡殆尽,任他是什么潢贵胃也好,一方富豪也罢,平日里再如何作威作福,我要杀他,也只需要一念。”帝的声音平静,没有蕴含什么杀机或怒火,却让陈修发自内心觉得心寒。
九亿生灵的性命,对他而言,就如此不值一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