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退回到两日之前。
清晨时分,秦国皇宫,最为巍峨壮阔的大殿中,一老一少两人相对而坐。
老者身穿一袭铠甲,面目威严肃然,眉宇之间,尽皆是冷冽的杀机。
常年身居高位让他眉宇间流转出的气势不怒自威,寻常人光是看上一眼,恐怕都要惊惧得发抖。
一看便知,这是一位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物。
这便是秦国中那位凶名赫赫的大将军秦逾。
年轻些那位,也有二十余岁的年纪,正是青壮时期,一袭华服笼罩下身躯修长,器宇轩昂的模样。
能与秦逾对坐的,除去秦国的当朝国君之外,又有何人?
只见秦国国君小口抿一杯茶,亲切笑道:“叔父吃过午饭了吗?早些时候有人送了些燕国的特产,我特意留了些……”
话到一半,秦逾便冷冷打断道:“不必了。军务繁忙,国君若是无其他要事,还请容老夫告退。”
秦国国君脸上的笑僵硬起来,顿了顿才哈哈大笑道:“王叔如此辛劳,当真是我大秦百姓之福啊。”
“算不得辛劳。”秦逾淡淡开口,说到一半的时候又抬头瞥了秦国国君一言,“与国君你相比自是辛劳,可与外面那群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相比,却算不得如何辛劳。”
语罢便一挥袖道:“我且回去了。”
秦国国君眉头一皱,却又轻声咳嗽两声,上前笑着道:“且容我送一送叔父。”
“不必。”秦逾冷漠着走出大殿,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自己住处。
屋外自有侍卫关上大门,巡视四周,这样的守卫比之秦国国君的住处还要森严,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这偌大的秦国,也只有这秦逾一人,能有这样的殊荣。
毕竟是二十年前扶大厦之将倾的人物。
秦逾走回房间,忽地皱起眉头。
在坐垫之上,一位脸型消瘦的男子早已坐定,一边悠然自得地吃着瓜果,一边抬头斜睨秦逾一眼,淡淡道:“回来了?”
谁敢在秦国大将军面前摆出这等姿态?简直是与送死无异,尤其是在以铁血森然为名的秦国,这已经是足够千刀万剐的罪行。
却不料秦逾竟未曾露出怒色,皱起的眉头下一刻便不易察觉地舒展开来,轻轻点了点头。
这样的一幕若是让外人见了恐怕非得惊掉大牙不可,这是什么样的人物?连堂堂的大将军秦逾都不敢呵斥。
更让人惊讶的,是那消瘦男子听后,竟忽地皱起眉头,冷冷喝道:“好胆!”
“你这天生的贱种,低劣的牲畜,什么时候见了我敢不行礼了?忘了曾经是谁救了你?忘了你现在的地位是因何而来?没记性的东西!”
这样的辱骂声没有丝毫收敛,每一句都如惊雷般响起,诡异的是屋外的守卫竟毫无所觉。
似乎这声音被什么莫名的能量阻隔,又似乎这座屋子超脱出去,到了另一番天地。
秦逾被这样劈头盖脸骂了一通,脸上的神情登时阴晴不定,沉默良久之后,竟然长出一口浊气,拱手行礼道:“见过仙人。”
这位消瘦男子,正是一位修行者。
来自秦国第一宗门、天穹宗的修行者。
“算你还识相。”消瘦男子见状,终于咧嘴露出一抹笑容,将面前的食物狼吞虎咽进嘴里之后,方才淡淡道,“我这次来找你,是要你捉拿一个人。”
瞥了一眼,见秦逾静默不语,便继续道:“这人的名字,叫做陈修,你以前可听闻过?”
秦逾摇头。
“不曾听闻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消瘦男子笑道,“因为此人并非是七国之人,而是来自天外。”
“天外?”秦逾禁不住露出骇然神色,这样的事实超乎了他的想象,这座广阔的世界之外还存在着其他世界吗?实在匪夷所思。
“犯不着惊诧。”消瘦男子淡淡道,“在天帝面前,无论他是来自天外也好,来自地下也好,都翻不起半点波浪。”
秦逾皱眉:“那为何要我来动手?”
“混账!”消瘦男子听后一声怒斥,“我等的事,何等论到你来问东问西了?当了二十年秦国的狗屁大将军,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是吧?天帝的心思,可是你能揣测的?”
又是劈头盖脸一顿咒骂,秦逾呼出一口浊气,却不敢发怒,再度静默下来。
消瘦男子见状,脸上的怒火才收敛些许,淡淡道:“我早已有了详细的计划,天罗地网都已布好,只待那陈修上钩,这次你秦国上下务必不惜一切代价配合,明白?”
“不惜一切代价……”秦逾喃喃出这六个字,忍不住心头一沉,似乎隐约能看到尸山血海,白骨累累。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但这又能如何呢?在高高在上的修行者面前,所谓的凡俗实在有如蝼蚁一般,他这位所谓的大将军也不过是他人手中的傀儡,随时可以丢弃的玩具。
要怪的话,也只能怪他三十一岁那年不甘心赴死,才活该堕入这样的地狱。
但话说回来,又有谁肯赴死呢?自己也好,因自己而死的秦国百姓也好,乃至那位将要死去的天外来客陈修也好。
无非是没力气反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