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胜一下愣住了。
他想过很多种对方可能会提出的问题,比如盘问封狼军的战略布置和意图,总指大营的方位,抑或是封鸣的具体下落。
如果是这些问题的话,那反倒好办了,因为自己这边既然已经出事了这么长时间,后方不可能不做出相应的变动,所以只要按出发之前的安排如实相告就是,这样就可以既不撒谎也不透露己方的军事机密,堪称两全其美。
然而两军交兵之际,对方却浑然不顾情报的重要,而是选择毫无来由地刺探起了自己的师承,这让他震惊之余,又有些游移不定。
这姑娘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不过既然问了,那告诉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自己现在也不知道那老头儿怎样了,她要真愿意找那就让她去好了。
然而正当他打算开口如实相告时,却猛然回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虽然不知道姑娘为何有次一问,但既然你想知道,那在下自然就要如实相告了,反正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家师竹剑真人,只是一隐居深山,名不见经传的一散修罢了,想必姑娘一定也不曾耳闻吧?”
没错,他撒谎了。
有些时候事情就是这样,只要你撒过一次谎,那就会陷入一个死循环中,因为你需要不停地继续撒更多的谎来弥补之前的谎言。
不过王金胜也是迫不得已,因为他刚才忽然想起来,初次上殿觐见封居胥时,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来历,他便随口扯出了一个竹剑真人的名号按在了玉凝子身上。
当时他怎么也想不到,那居然为今后的这一天埋下了伏笔,使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改口了。
原因无他,此时两军将士都在看着自己呢,如果真的如实相告的话,不说别人,光是旁边的张判秀就一定会上报文翊和封帅,等到那时候恐怕又要生出一堆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也只好心里苦笑着,继续将这个谎对着眼前的红衣少女扯到底了。
王图南闻言顿时冷笑道:“噢?竹剑真人?那可真是个雅号,不过请恕图南见识鄙陋,还真不曾听说过有这一号人物,不过想必定是位成名已久的前辈高人,否则又怎会教出将军这等高手?所以还请进一步告知,你家师父具体姓甚名谁,没准我听过令师的其他称谓也说不定呢?”
王金胜此刻心中警惕顿生!
她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揪着这一点紧追不放,没道理啊?难道她认出了王剑八法的招式?可师父说过这是只有我们皇族一脉………等等,难道她是?
想到这里,他心中暗道不好,恐怕今日这件事没法善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地方出了纰漏,早知道遮掩一下就好了。
其实也不怪他考虑不周,只怕任谁也想不到,这荒郊野外中两军交战的最前线,会碰上一位王女御驾亲征!
要怪,也只能感叹时也命也了吧。
王金胜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尽量隐瞒,不然一旦被人揭穿真相,恐怕连这边也呆不下去了。
于是他继续掩饰道:“呵呵,姑娘说笑了,自从我记事以来,家师便已经抛弃了之前的名字,一直改用这个道号了,至于你说的其他称谓,或许有,但我自也是不清楚的,好了,关于这个问题,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不知姑娘可还有什么其他想问的吗?”他暗中捏了一把冷汗,只祈祷对方不要继续在众目睽睽之下继续追问才好。
然而事与愿违,只见红衣少女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厉声说道:“王金胜,你太让我失望了,亏的老师之前还对你赞赏有加,可现在我亲眼见之却发现,不过尔尔。本以为你至少是个信守承诺之人,我刚才也已给过你重新回答的机会,可你居然还会选择信口雌黄,呵,真是可笑!不过只可惜,就算你不说,我也是知道这背后的一切的,既然你没有把握住机会,那就休怪我当着你手下们的面,揭穿这背后的魑魅魍魉吧!你可知道,你所使剑法真正的来历吗!”少女的声音铿锵有力,竟然暗含一股黄钟大吕之音,震慑住了场间所有人的心神。
王金胜闻言也是心头巨震,但他来不及想通这背后的种种关节,只是坚定地说道:“我的家传,我自然知道!”这句当然是实话,所以他的气势也陡然攀升了起来。
不管对方要说什么,绝不能让她成功动摇己方的士气,至于其他,也不顾不上那么多了,以后的事情留待以后再补救,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王图南闻言怒极反笑,虽然面纱遮掩下并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也能感受到她心中的那抹出离的愤怒:“你…简直就是无耻!果然是封居胥帐下的忠实走狗,也难怪他会将这套剑法传给你了,恐怕也是在你身上看见了当初他自己的影子吧!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就由我来告诉你!王剑八法向来只在皇族一脉中单传,旁系不得染指,所以那根本不可能是你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的家传,而只能是我的家传!只可惜,当年封居胥卑鄙无耻,行那谋反之事,趁我父王戍边未归,趁机派人血洗玉京,杀我先帝,盗我传承,断我国祚,甚至嫁祸给我父王,简直是丧尽天良,令人发指!看你的年纪,当年定是没有参与那场屠杀,我本想恕你无罪,看在老师的面子上饶你一命。但是正如我之前所说,你没有珍惜我给你的机会,而是选择了助纣为虐,继续隐瞒事实,所以,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今日图南便要替天行道,先拿你开刀了!”说完便翻手摆好了架势,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变得冷冽无比,如同冰雪中鲜红的寒梅般,给人一种肃杀的压迫感。
但当站在她对面的某人听完后,却完全没有任何紧张惶恐之意,而是直接傻眼愣在了当场!
如果不是感受到了对方手中长剑上散发出的浓烈杀意,王金胜都几乎怀疑自己身在梦中。
为什么眼前这名少女说的,和那老头儿下山之前告诉我的每一个字都不一样?
我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