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九月初一。据说这一天是中国先贤孔子的生日。南京城内热闹非凡,因为今天也是南明明李政权科举考试放榜的时候。
大街小巷的人头涌动,川流不息,酒肆茶楼热闹非凡。十里秦淮如今也已经开张,此时虽然是艳阳当空,可来来往往全是涌动的人群,好不热闹。好像这些人也都去参加科举,名字写在了金榜之上一样。
科举放榜对古城南京的影响力竟然超过了坐天山大捷,可见,一个古老的帝国对于文化发展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了武功。
金榜张贴在南京原皇城城墙外面,就是洪武门两侧。
南京城自从被多铎等人占领之后,特别是南京的大殿,就已经被清军拆毁。满清此举为得是打击南京,使明朝的故都不再具备与北京一样的正统地位,摧毁南明抗清的意志。
后来,满清对全国的控制逐渐趋于稳定,在这种情况之下,不少汉奸走狗提议说南京可以作为皇帝南下时的行宫,也可以作为皇帝居于南方“御驾亲征”西南地区的指挥中枢。如此一来,南京的地位便被正式固定了下来,成为了北京的陪衬。满清给明朝故都定位,更加彰显了满清的正统特性和明朝的非法性。在这种情况之下,满清就又把南京的皇城的几个殿宇重新修建了起来。这并不困难。因为此前拆毁的木料没有丢失,也没有焚烧。很多木材都是皇家御用木材,普通百姓哪个敢用?因此全都堆放起来。满清下令重建,很快便修缮了。
李存真攻打南京的时候,在内城东部的城墙上架起火炮轰击皇城,将皇城城墙打的坑坑洼洼,但是到了顺治十八年的八月都已经修葺完毕。南面的洪武门在攻灭朱国治的时候虽然被炸毁,但是也已经重修。宫城内被喀喀木等满人焚毁的地方,李存真则下令将其推平,暂时没有重修,打算日后作为明李某些机关的办公场所,不再作为嫔妃住所。因此此时已经被清理,成为了一片空地。
在进士科金榜面前,一群“举子”大声地喧闹着,用手比划着。有的人兴奋得大叫,有的人低头叹息,更有人痛哭失声。人生百态,喜怒哀乐,酸楚彷徨,尽显于此。
“郭联兄,果然是天纵奇才啊!”一群举子围着郭联大加称赞。
东林出身的郭联此次科举高中进士科探花,被一群举子围着称赞。郭联似乎很享受这一过程,频频致谢。
就在一群进士科举子大声喧哗的时候,韩东育和陈杏梅急匆匆地来到金榜前。小梅在前,韩东育在后,两个一起用尽全身力气挤进人群,来到最前面,面对高大的金榜,小梅瞪大眼睛从上往下看。
一甲第一名,状元,韩瑾瑜。这是谁?不认识。第二名,榜眼,罗伯特·罗兰,第三名马丁·帕斯卡尔,这都是什么名字,古里古怪的,不清楚。继续往下看,一直看到最下面却也没有看到韩东育的名字。小梅认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又反反复复从上到下看了三遍,确实没有韩东育的名字。不免一脸失望,小姐落榜了。
小梅看向韩东育,只见韩东育也是一脸的失望。
魏春城在王家班听说放榜了,便赶快来洪武门看。由于没钱坐车,自己又瘸了一条腿,一拐一拐的,示意出门虽然早,到得却晚。大约上午十时两刻方才到了洪武门外。
“你们看看,那一瘸一拐的,就是魏春城。”围着郭联的那群马匹举子认出了魏春城。
“突然又有人说,你们看到没有?前几天大谈特谈科学的那个什么韩东育也在旁边。你看看那个韩东育一脸的悲苦,怕是落地了。”
“这小子天天说什么科学、数学、物理,又是时间有是空间的,夸夸其谈,也不过如此。”
说完,众人一阵大笑。
有人跑过去拦住韩东育说道:“哎呀,这不是韩大科学家吗?怎么样?此次科学科必然是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了吧?”
韩东育听罢羞的满脸通红,然而仍然拱手道:“小弟不才,名落孙山,本科科考无缘大榜,惭愧啊,惭愧……”说罢就要走开。
然而,却被截住说道:“你那个《物理初步》呢?怎么?也不管用了吗?”
那话一问完,众人皆大笑。
韩东育大惭,低头便走。恰恰遇到魏春城。魏春城大怒,对着旁边一群人说道:“你们还说自己读了圣贤之书?好没有羞臊!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科举名落孙山有什么可奇怪的?又有什么可嘲笑的?
昔日唐朝时有孟郊,科举不中也曾有过‘两度长安陌,空将泪见花’,等到登科之后也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纵然是我朝心学大师王阳明也曾科举不第,那又如何?谁知道东育兄不是那第一次参加科举的孟郊阳明?”
然而,郭联却在一旁说道:“岂可,岂可?魏生方才说的孟郊、守仁全是我进士科的人,纵然是不中,说得也是我进士科举子的心思,与尔等那个什么科学科、行政科有何关系?全是不一样的。你却说来,岂不可笑?”
魏春城听罢大声说道:“科举自古以来是国家盛典。现如今元首为了中兴华夏,简化科举,又新增了科学和行政两科,这正是大变革的时候,需知道此道与文帝相同,其功在贞观之上。当年开皇之治,文帝兴起科举,也曾为那世家大族嘲笑,然而现如今那些世家大族都哪里去了?如今科举当中兴起了科学科和行政科,焉知其非当年文帝太宗时的科举?”
“一派胡言!”有人大声呵斥说道,“你们那个行政科,科学科全是奇技淫巧,不懂圣人之道,不听圣人之言,迟早败坏,还说什么大变革?”
魏春城听罢十分生气,大声说道:“有道是治世不一道,变国不法古!只要有利于国家社稷还说什么奇技淫巧?难不成真到了剃头易服的哪一天才知道自己错了吗?”
“须知道只有进士科才是正道。只有进士才是君子。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对得起师长父母。你们那个行政、科学,无君无父,专门管那实用功利,不是奇技淫巧又是什么?”
又有人说道:“不要说你们没中这行政科和科学科,就算是中了又如何,算不得君子?”
“我们算不得君子?偏偏你们是君子了?”魏春城满脸通红,双目喷火,说道,“你们这些君子的封号是谁封的吗?呸!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文人书生,百无一用。满嘴的四书五经就能打退鞑子了,却说我们是奇技淫巧?你们看看自己,一个个满嘴的仁义道德,好像自己天生就是君子一样。我倒是要问问你们,你们为大明做了什么?你们这些所谓的读书人,结党营私,逼迫圣上。多少年来为了自己家的利益,甚至不惜欺君。从崇祯朝开始,算一算,你们给圣上出了多少馊主意?别的不说就是废除商税,加收土地税,加派辽饷,就搞得天怒人怨。你们的行为甚至还不如魏阉!
你们仗着自己有笔杆子,胡说八道,偷梁换柱,污蔑忠臣。马士英、黄得功、毛文龙哪一个不被你们说成是奸佞?可是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为了大明而死,不是为了社稷而死。可是你们这些所谓的君子,所谓的忠臣义士,在国家危亡的时候干了什么事?投靠满清!这就是君子了?”
韩东育和陈杏梅不可置信地看着魏春城,魏春城越说越生气,指着南京城大声说道:“毫无血性!别的不说,就是这固若金汤的南京城吧。当年面对鞑虏大军,你们这些读书人干了什么?与南京共存亡了吗?面对建州鞑虏竟然开城投降,鞑虏入城未费一枪一弹,就得了洪武皇爷争夺天下的基业。这是谁的功劳,这是谁的过错?”
韩东育见围观的众人一个个朝着魏春城怒目而视,便赶快拉了拉魏春城的衣角,魏春城此时十分激动,哪里还顾得了这些,甩了一下衣袖,继续说道:“你们这些君子,对着满清屈膝投降,剃掉了自己的头发,穿上了满洲的马褂。夏夷之防你们全都忘了?现在还敢说自己读得是圣贤之书吗?
面对归顺的闯营和西营你们又干了什么?一次次的内讧不都是你们这群人撺掇的吗?不顾前方将士们的安危,自己在后方争权夺利,一再掣肘前线。等到前方失利,又把所有的过错全都归在浴血的前方将士身上。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这不都是你们这群人干的事吗?如今又在这里说我们科学科和行政科是奇技淫巧,那么你们又是什么呢?卖国贼,亡国奴,满清走狗吗?”
众进士科举子听了大怒,骂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竟然胡说八道,把个圣人之言全都给说坏了。谁道你就是忠臣了?你就没梳过辫子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大喊一声“打他!把他那条腿也给打折了!”
众人一拥而上,对着魏春城拳打脚踢。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魏春城本来就瘸了一条腿更是打不过众人。他捂着头大喊:“你们这群狗才,没有理便动手。”
有人对着魏春城的后背猛挥拳,一边打一边骂:“你个粗斜、拽文、泥腿子,叫你再胡说!”
魏春城大喊:“动人,真是做得好君子。打得好,打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