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哇……噶……”
阳春三月,京口掩映在一片绿色之中。人们都在野外忙碌着,准备着春耕的事。刘府里一阵婴孩的啼哭声,惊醒了正在睡午觉的刘牢之。
刘牢之一骨碌爬了起来,快步走到旁边的婴儿床边上,果然看见女儿咏絮正在伸着小腿乱蹬,眯缝着眼,口里兹拉乱叫。刘牢之赶紧上前抱了起来,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女儿身下的尿布,已经湿嘟嘟一片了。
“原来是咱们小咏絮又尿尿了!”刘牢之一边从女儿的腰间解下尿布,递给了等在一边的丫鬟春芽,一边笑着对竺雪说道。
竺雪揉着眼睛起来,从刘牢之手里接过了女儿,说道:“这个小祖宗,就是不能让人睡个安稳觉!”
头胎生了个女儿,竺雪一直担心丈夫不满意。这一年多来,她发现刘牢之对这个女孩是真的稀罕,每日里没事的时候,总是亲自来照顾孩子,连丫头让不上插手,这才慢慢地放下心来。富贵人家总是会为孩子找个奶妈,以解放母亲,但是婆母何氏也曾经为咏絮张罗过奶妈子的事,无奈被刘牢之否决了。刘牢之自小拿主意惯了,什么人的意见也不听,连姐姐刘道芬出面劝说都不行,因为此事惹得何氏大为不快。
“小孩子还不就这个样子!”刘牢之笑道,“无忧无虑的多好!等她能离地跑了就好带了。”
竺雪一边用手拍着女儿,一边说道:“郎君说的好生轻巧,这两年郎君只顾着修书,家里的事都放手不管,有好些事需要忙呢!”
刘牢之这两年在南山书院,除了跟着范汪读书,还召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年轻人,编写《南山学报》。经过两年时间的发展,《南山学报》已经成为各地年轻人之间的畅销读物。
《南山学报》中的史料部分,不像时下着史注重文采,而是偏向于考证和辨伪。自南山书院建立以来,刘牢之便命人积极搜寻天下的书籍,珍藏于南山书院的图书馆中。现在刘牢之带着这些年轻人考证历史,倒也不愁没有资料可找。
学报中的新闻时评部分,不但关注各地的新闻轶事,也关注经官府审判的案子,以及朝廷的决议和动向。新闻关注的人物,从布衣黔首到达官贵人,从市井百姓到山间隐逸,只要是能触动人心的,一律采纳。这两年刘家的一品汇在江南各州都设立了分号,其中就有一些伙计专门负责采风。这些从各地汇集来的消息,经过编辑部的人加工之后,便成了一则则兴趣盎然的新闻。
学报中的自然科学部分,是最惹争议的。学报中不但介绍了光的传播、物体的浮力等等物理现象,还有炼丹术等化学内容。历代炼丹家炼出丹药,很多时候都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刘牢之在学报中详细地解释了一些炼丹中的变化及其原因,并指出服食丹药并不能延长人的寿命,反而对身体有害,惹得不少服食五石散的人找上门来与他理论。
小咏絮在母亲怀里哭了一会儿,许是饿了,嘴巴一张一合的,头在母亲胸前一蹭一蹭的。竺雪见了,连忙扯起衣服,为孩子开始喂奶。喝到了甜美的奶水,小咏絮终于安静了下来。
“家里那些事,都有管事们盯着呢,咱们只需要定期查一查账,解决一下存在的问题就好了。现在一切都已经进入正轨,并不需要事必躬亲。”刘牢之劝道。
与刘牢之成亲之后,竺雪有机会结触到刘家庞大的产业。每年光各处农庄所产的粮食,就是一个很大的数字;船队出海一次,带来的收益不菲。这些竺雪其实也只能是在南山庄园中的刘牢之设置的幕府里接触到。京口的产业虽多,真正盈利的并不算多,也就是一品汇、宴喜楼和南山的花卉—茶叶产业园而已。这两年竺雪并没有去过芜湖、寿春等地方,只跟刘牢之一起去过一次江北,所以对刘家的整个产业链,并没有很具体的把握。
竺雪笑道:“我也不过是在一旁看看而已。对了,郎君,我们家那么多不赚钱的产业,为什么要留着呢?”
刘牢之一愣,问道:“夫人说的是什么产业?”
竺雪看刘牢之表情严肃,吓了一跳,说道:“妾看过账目,像南山观光园、刘氏医馆和刘氏子弟学校这些,都是不赚钱的,甚至每年都要搭进去不少钱呢。”
刘牢之道:“刘家的产业当然不能都是用来赚钱的。一味地敛财,对周围的相邻毫无用处,那刘家也只能算是一个乡豪而已。”
竺雪有些茫然:“不做乡豪,却要做什么,难道要开善堂?”
刘牢之看妻子的脸色,知道她不能理解,便解释道:“便是乡间的豪强,有了一定的财力,也要修桥铺路,体恤孤寡,在乡间留下一个好名声,何况我们刘家每年赚这么多钱?”
竺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刘牢之接着说道:“其实这些产业,也并非没有用处,只不过不体现在钱上罢了!”
“就拿刘氏医馆来说吧。刘氏医馆每年救治晋陵郡的百姓无数,虽然并不赚钱,但是刘家依靠这些病人家属,把南山地区的道路、水渠和水塘修了一个遍。不止如此,刘氏医馆每年培养的医者,因为能接触到大量的病患,所以他们的成长极快。他日我从军,军中要配备一批有良好医术的军医,刘氏医馆培养出来的大批医生,正好用得上。这可是花钱都买不来的!”
“刘氏子弟学校每年为刘家培养了大批的后备人才。现在刘家在各地的一品汇、船厂以及工坊,新增加的学徒都是刘家子弟学校培养出来的。这些人识字,又是自家人,用起来当然更加放心些!”
“再说观光园,和动物园一样,我们建这些都不是为了赚钱的。现在这些地方都成了京口百姓门闲暇时间消遣游玩的地方,为我们刘家赚了多少好名声!”
竺雪笑道:“原来郎君别有深意,是妾相差了!”
刘牢之笑道:“也不能怪你!你不知道我的意图,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就拿创办南山书院和《南山学报》这两件事来说吧,它们本身也是不赚钱的,但是它可以为我们带来钱买不来的东西!”
竺雪点了点头。其实她也不明白刘牢之成天忙着编纂《南山学报》到底是图什么,只是觉得刘牢之把它当成一个消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