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恶战。
悬瓠城头,朱斌双手拄着长刀,气喘吁吁地看着敌人潮水般的退却。今天燕军表现得太疯狂了,这攻城战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过,守城的晋军几乎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不停地在厮杀;往外抛洒石块的抛石机,一度用到连“石弹”都没有了;箭矢就更不用说了,全凭捡拾敌人射到城墙上的再射回去。
“这么下去可不行阿!”朱斌喃喃地说道。
城墙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双方战死士兵的尸体,鲜血流得到处都是,想找找块干净的地方坐坐都难。朱宪上得城墙来,开始领着人打扫战场。己方士兵的遗体抬下去装殓,燕军的尸体就只能从城墙上扔下去了。这个时候讲不得人道主义,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人手来处理。
天气炎热,城下堆积的燕军尸体有不少都已经开始发臭了,就这么在城里呆下去,估计会有瘟疫发生。可惜的是,双方都没有罢手的打算。
“将军快看!”一个士兵惊讶地指着远处的燕军大营,对朱斌大声说道。朱斌听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微微的发颤,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的。
“怎么啦?”朱斌没好气地问道。
虽然对士兵的打扰有所不满,朱斌觉察出有异来,还是慢慢站了起来,顺着士兵指点的方向看去。
“嘶——”朱斌倒吸了一口凉气。燕军大营之外灯火点点,根本不似收兵回营的样子。看起来,他们是在就地吃饭。朱斌纳闷了:莫非燕军是准备挑灯夜战?这可是开战以来从来没有的事啊。
正在带人打扫战场的朱宪,也看到了燕军大营里的异样,只见他快步走过来对朱斌说道:“看起来燕军这是要夜战了。你已经战了大半天,疲惫不堪,接下来就由我带着士兵们来吧!”
朱斌抬了抬手,也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只好点了点头,安排着士兵们交接防务。
情况紧急,众士兵一边打扫战场,一边偷空吃几口干粮;那收集起来的燕军尸体,干脆就摞在一边,准备当做滚木用。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一队燕军便举着火把,推着云梯和攻城车,往城墙这边攻了过来。黑暗之中,看不清敌人的来路,弓箭射出去找不到准头。晋军干脆等着燕军蚁附攻城,来一场面对面的厮杀。
“啊——”一个燕军刚露头,就被躲在垛口处的晋卒成迁一枪刺中了,惨叫着掉了下去。还没等成迁歇口气,就又有一个燕卒从旁边的垛口露出了头来。成迁连忙挺枪刺去,那燕卒一躲,正刺中他的肩头。还没等成迁把枪头拔出来,那燕卒已经伸出左手死死地握住了枪杆,忍着剧痛,右手挥出了衔在口边的横刀。
成迁大骇,连忙使出全身的力气使劲往前一推,也不顾手里的长枪,把那燕卒连人带枪地推了下去。那燕卒惨叫着掉了下去,就听到噗通一声,落了地上,也不知死活。
成迁顾不上看那燕卒的死活,随手拿起一柄不知道是何人的钢刀,就向刚露头的一个燕卒斩去。“嘭”的一声,那燕卒的脑袋被削去了半边,鲜血脑浆喷了成迁一脸。成迁连忙伸手去抹了一把,模糊中只见有人从城墙上跃下来,砍向自己,他连忙挥刀隔开。还没等成迁再次挥出手里的刀,旁边一支枪已经从身后刺入了燕兵的小腹。
成迁还未向伸出援手的杜二表示感谢,一柄长刀从垛口砍下来,刚刚出手相助的杜二登时丢了脑袋。成迁顾不上悲痛,连忙挥刀又把要跳下城墙的燕兵砍了下去。
短兵相接,生死只在一瞬间。
黑夜给双方都带来了不便,总算是燕军也难以承受这样巨大的损失,这次夜战只进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草草收兵回营了。
“这帮子畜牲,总算是退了!”
朱宪看着仓皇逃走的燕兵,松了口气,吩咐手下士兵打扫战场。短短的半个时辰里,双方这一番交战便死伤了二三百人。
“今日燕军的表现太反常了,”朱斌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走了过来,“李洪是不是已经疯了,这么不顾伤亡的进攻!”
朱宪好不容易缓过了气来,对兄弟说道:“是很有些反常。莫不是刘家那小子在四周做了些什么出格的事,让李洪按耐不住了,便想着先拿下这悬瓠城来?”
朱斌愕然道:“不能吧?刘家的小子有这么大能耐?”
朱宪摇了摇头,叹道:“你可不要小瞧他。我听老三说,刘道忠能在荥阳取得如此战绩,离不开他的支持!这小子年纪虽小,却已经是身经百战的人了!”
朱斌“嘿”了一声,笑道:“管他呢,今天总算是对付过去了!”
朱宪皱着眉头道:“说来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眼皮老跳,总感觉李洪还有什么后手没使出来。今日我便宿在这城墙上,以防燕军再来夜袭!”
朱斌皱着眉头道:“至于吗?如此强度的攻城战,只怕李洪也难以承受吧?”
朱宪摆了摆手:“且先不管他!你今晚上好好休息,只怕明日的战事也不轻松呢!”
朱斌知道大哥脾气倔强,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便只好由得他去了。朱斌累了一天,草草吃了几口饭,便和衣睡下了。今日燕军竟然发动了夜战,听朱宪那么一说,朱斌也有些担心燕军会再次夜袭。
朱家兄弟不知道的是,这次夜战之后,有一支数百人的燕军精锐队伍根本就没有撤走,而是就地在墙根下面趴下装死。而简易的飞梯,就被这些人压在身下。从城墙上往下看,黑压压的一片尸体,根本就没有什么异样。
子夜了,城内的晋军都已经睡熟了,城下的燕军却开始悄悄地活动了起来。他们兵分两路,一队悄悄抬着飞梯往北门而去,一队就地慢慢地竖起了飞梯,向上攀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