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鉴领着援兵到达关隘的时候,司州军的主力步兵也刚刚抵达。
这次司州出动的步兵不少,足有近万人。这么多的步兵,加上攻城器械,若是全部挤到这里来,恐怕就要把人挤成肉饼了。
既然关隘下面无法同时聚集骑兵和步兵,那就只能移防了。司州军根据战前的推演,采取骑兵从原下撤退,步兵从河边前进的方式“换防”。人群如此拥挤,难免就显得有些混乱。
有秦将眼见司州军阵型稍显混乱,便向王鉴提议派兵马出击。王鉴也觉得这是破敌的良机,于是派人打开关隘的门,三千精兵冲向了司州军。
岂料司州军对秦军的出击浑不在意,除了先前的骑兵继续撤退之外,殿后的骑兵们突然下马,开始组建起步兵阵列来。殿后的骑兵有千余人的样子,他们根据兵器类型,组成了一道防线。一侧是举着棹刀和长刀的重装兵,另一侧则是举着长枪的大兵。这些骑兵集结的速度之快,便仿佛他们根本就不是骑兵一样。秦军才突击到一半,司州军就已经构建起了一条新的防线。
在王鉴等人目瞪口呆之中,这些身穿重甲举着长兵器的司州兵,竟然留在原地等候秦军的冲击,反而是大踏步迎着秦军走了上去。
“这些晋兵疯了吗?”杜顺在关上自言自语道。
“其徐如林!”邓遐看着齐步向前的重装兵,眼中露出艳慕之意。
“不错!”刘牢之傲然道,“这些人本是我精心训练的重装步兵。为了增加他们的机动速度,这才给他们配备了战马。他们之中有的人成了重装骑兵,有的人成了骑马的长刀兵。自他们成军以来,还从来没有以本来的面目出现过!这是他们的第一战,也是他们的立名之战!”
邓遐点了点头。他虽然看重这些士兵展现出来的彪悍作风,却并不认为他们就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所以他并没有附和刘牢之。
没有人赞赏,刘牢之有些尴尬,只好重新把目光投向了前方。
面对着司州军的长枪大刀,秦军士卒们虽然有些惊讶,却并没有被吓倒。这类长兵器在秦军之中不是没有,但是真正较量起来的时候,并不能占到多少便宜。因为这类长兵器不但需要极大的空间才能施展,而且它们极费力气,不能持久,往往这些勇士们会因为力气不支而被人杀死。
关隘上面的王鉴见了司州军的应对,心里却登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从来没有想到,还会有人拿骑兵当步兵使,他皱起了眉头,暗暗想道:“莫非这又是刘义之的‘诱兵之计’?”
不管别人怎么想,两支部队还是很快交上手了。
面对着嗷嗷叫着冲过来的秦军,手执棹刀的司州军士兵仿佛是在演练。他们根本就不管敌人的兵器是从哪里递过来,是不是能够碰到自己的身上。他们始终重复着两个动作:
“抬起棹刀,斜劈而下。”
手执棹刀的重装步兵身穿重甲和头盔,即便是秦军士卒的刀砍在了他们身上,也并不能给他们造成伤害。而这些重装步兵每一次挥动棹刀,却都会带来一阵腥风血雨。那些秦军士卒,不管是举刀迎击,还是用手里的刀砍向对方,都难以阻挡司州兵挥舞棹刀。举刀迎击的秦卒,往往会觉得手里一轻,手里的刀便已经被砍断了。紧接着,这名士兵就会眼睁睁地看着大刀砍中自己的身体。那些被砍中的秦军士卒,无一不是被分成了两半。那鲜血和脏物齐流的场面,即便是邓遐看了,也觉得有些不适。
与棹刀兵的霸道不同,长枪兵就要中规中矩得多。他们把长枪平伸,也是重复着两个动作:“向前刺出,向后拔出。”
每一柄枪的刺出,仿佛都是用了千钧之力,刺出的幅度都是相同的。这些枪的威力好大,只要挨在身上,就会是一个血窟窿,没有人可以在被刺中后还站住的。
不过几息的功夫,战场上已经倒下了一大片秦军士卒。
这一次,司州军没有坚固的工事作为屏障,也没有动用手抛雷,就这么面对面的,对秦军士卒展开了一场屠杀。刘牢之就是要用这样一场屠杀,告诉两边的将士,司州军并非只能倚关而守,野战对敌,同样也是无敌的存在!
已经经历过一场失败的秦军士卒,终于是要崩溃了。他们看着前面适才还活蹦乱跳的同袍瞬间倒地,甚至直接变成两半,再也不敢与司州军对敌了。他们转过身来,想要逃离战场,但是从后面源源不断冲出来的秦兵却把他们推向了死路:不管是举起的棹刀,还是递过来长枪,都是收割任命的阎王。
惨叫声不绝。秦军付出了大量的牺牲,却无法前进半步。而司州兵,却是越杀越勇。他们甚至能用前后对换的方式,把那些用力已久的人替换下来。
交战中的人,不管是秦军士卒,还是司州兵,都已经杀红了眼睛。他们在满地的尸体之中辗转腾挪,肆意地收割着人命。这个时候,人命是最不值钱的。
邓遐手下的士卒虽然是司州军中的“新兵”,却也都是经历过战事的人。这时候见了这等血腥的场面,竟然有不少人开始干呕了起来。
在后方观阵的司州士卒尚且如此,在关隘上面观战的王鉴等人又能好到哪里去?他们入坠冰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有些发抖了。如此恐怖的杀伤力,又岂是人力可以抗衡的!一时间王鉴对自己让士卒冲锋的命令,懊悔不已。
“将……将……军,快……快……鸣金……鸣金收……收兵吧!”杜顺脸色惨白,结结巴巴地对王鉴道。
“对,不能再让士卒做无谓的牺牲了!”王鉴像是突然间被惊醒一般,大声叫道:“鸣金,鸣金,鸣金收兵!”
王鉴的亲兵失魂落魄,被王鉴踹了一脚这才反应过来。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去传达撤军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