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摇了摇头。在王猛看来,即便是击溃了对面的燕军,对秦国的处境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所以现在与燕军作战,毫无意义。
“燕国主将慕容臧懦弱,已经被邓将军打怕了。否则这么长时间,他们早该发动反攻了。想要对付他们,一封书信即可,用不着劳动秦国的大军!”王猛沉声道。
邓羌听了,无从反驳,也只好答应了下来。本来徐成兵败之后,邓羌急需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所以在王猛带着增援部队到来之后,邓羌拼命地劝说王猛向燕国开战。只不过王猛本就是带着撤军的意图前来的,自然不会被邓羌说动。
王猛善于驭人,也极善揣测人心。他见邓羌神情郁郁,知道邓羌的心结,便抚慰道:“此次北邙山之败,过不在将军。自陛下得知晋国平息内乱之后,就推测刘牢之会率军北上,与将军会战。可惜我们得到的消息太晚了,——出兵河内是陛下和猛商议的结果,所以这次失败,首罪在王猛!等班师回朝,猛自向陛下谢罪!”
邓羌可不是推诿塞责之人,他摇了摇头:“将军过谦了。是邓羌用人不当,没能及时发现司州军的变化,以致丧失了两万秦军将士。”
当初徐成曾经向邓羌禀报过,说秦军散出去的小队遭遇了晋军的剿杀,推测司州派来了大批的援兵,可惜当时邓羌没有在意。司州的总兵力有限,邓羌也没料到刘义之竟然能集结出数万兵力来与秦军决战。
王猛安慰道:“将军不必自责。回河东之后,我军依然可以从河东和潼关两个方向对司州保持攻势。刘义之毕竟只是晋国的一个方镇,桓温不会放心让他坐大的。都是我们轻视了刘义之,这才有了这次的挫败!日后我们重整旗鼓,一定可以打败刘义之的。”
邓羌点了点头,不再纠结。
当下王猛写了一封信,派信使送给燕军主帅慕容臧,直言秦军本为图谋司州而来,现在进攻不顺想要和燕军罢兵。秦军将放弃河内,退回河东。若燕军不肯罢兵,也可择日决战云云。
乐安王慕容臧乃是被邓羌打怕了的。之前他听说徐成两万兵马在北邙山全军覆没,手上空有五六万兵马,却不敢和秦军对战,一直在前线调动兵力,想要吓退邓羌。如今接到王猛“求和”的来信,慕容臧大喜过望,对着诸将说道:“先前有人说秦军兵力大损,鼓动本王强攻邓羌,幸亏本王没有听从。王猛从河内率数万兵马来援,兵锋极盛。若当初燕军贸然进攻,此刻必然中了秦军的埋伏。秦军本不为图谋河内而来,现在王猛有意罢兵,退出河内,本王这一番辛苦,也不枉了!”
诸将听了,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慕容臧手握五六万大军,却不思雪耻,不敢和秦军交战。如今听说秦军要退兵,竟然很是欣慰?
左卫将军孟高道:“殿下,上次我军大败,邓羌俘虏了数万燕军士卒。如今他们要走,却只字不提归还我军的士卒,分明是藐视我军!秦军新败,士兵沮丧,必无斗志。此时若殿下尽起大军与之一战,必能一雪前耻。”
慕容臧听孟高提起前次大败,心里有气,“哼”了一声,面露不悦之色。
旁边的大将悦希见了,暗叹一声,圆场道:“与秦国作战,胜不能取寸土,败则危及国都,不可不慎重。”
慕容臧听悦希这么说,脸色好看了些。
悦希接着道:“不过,我军终究是有数万士卒在秦军的手上。若我们对其不闻不问,不但会寒了将士们的心,便是对陛下和太傅,也难以交待。殿下不如派使者与秦军交涉,向他们讨还那些士卒!”
慕容臧皱眉道:“若王猛不肯归还俘虏,又待怎样?”
悦希拱手道:“殿下安心。秦军若能从容撤退,根本就无需派人来与我们协商。眼下温軹道在秦国的手中,他们想走也就走了。如今他们派人来与我们协商,就说明他们还是对我们这数万大军,心存忌惮的。即便是王猛不愿意送还我军的将士,他也不敢过于无礼!”言下之意,悦希对于秦国归还俘虏,其实也是不抱希望的。只不过若慕容臧连姿态都不做,将士们必定心有怨言。
慕容臧听说秦军愿意撤退,本来不愿横生枝节。不过他转念一想,也觉得悦希的话很有道理,边点了点头:“好!本王便派人与王猛联络,让他们放还燕军士卒!”
“殿下英明!”悦希等人连忙恭维道。
孟高见慕容臧根本就不敢与秦军对敌,心中愤懑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退了回去。
慕容臧眼见的无人反对,心里高兴,便对悦希道:“将军文武全才,想来有勇有谋,可愿意出使秦营?”
悦希自然不会反对:“愿为殿下效力!”
从慕容臧的营帐中出来之后,孟高找到了悦希,责怪他不肯支持自己出兵。
悦希安慰道:“将军忠义,令人赞赏。不过眼下的燕军,主帅没有必胜之心,士卒没有奋死之意。这样一支军队,是难以胜过秦国的。若秦军能撤回河东,燕国也能得到休养之机。来日若陛下振作,能够刷新吏治,奋勇图强,自有将军的用武之地!”
孟高默然。自从慕容垂入秦之后,燕国再也没有一个强力的人物能够带领燕军取胜。功高不赏,将军们自然也就没有拼死向前之心。适才在军营之中,竟然没有几个人支持自己的出兵建议,燕军之颓废,可见一斑。
“将军此去秦营,可有把握从秦军手中要回被俘的士卒?”孟高不死心地问道。
悦希摇了摇头:“哪有什么把握?不过是尽心而已!秦军虽然遭遇新败,却仍有数万之众,王猛有谋,邓羌又是天下闻名的勇将,秦军丝毫不落下风,怎么会平白把抓获的俘虏放掉?希此去,也不过是尽心而已。”
孟高瞪大了眼睛,不满地道:“如此说来,这数万将士竟然没有回来的希望了吗?”
悦希叹了口气,道:“希尽力而为吧。”
悦希原来是太宰慕容恪的司马,曾跟随着慕容恪南征北战,无往而不利。现在燕国被秦国打到了家门口,燕军上下竟然不敢誓死反击,愣是和秦军在河内“对峙”了近一年。这种巨大的落差,让悦希很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