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头打在身上,虽然是收着力,却也是很疼的。胡琏情知不敌,又感念陈瑜手下留情,便跳出圈子,对陈瑜道:“陈幢主好身手,琏自愧不如。”
陈瑜拱手道:“承让!”
这一番争斗,让胡琏认识到了自己的差距。虽然这个时候身手好不意味着日后能够走到更高的位置上,但是在战场上总是能有更多的机会生存下来,所以基层的官兵当然更加愿意跟在身手好的人身后。
胡琏见陈瑜给自己留足了面子,心下暗暗感激,这客便请得痛快了些。他对刘牢之抱拳道:“道坚,先前质疑陈将军,出言无状,是在下的不是。这就在迎宾楼置酒,向陈将军赔罪!”
陈瑜笑道:“胡幢主言重了,什么赔罪不赔罪的。我们军中的人物,有所争斗实乃是平常事!”
刘牢之也道:“军中将士互相之间不服气,乃是平常事。今日比试的只是身手,乃是小道。日后诸将战场争雄,在功劳簿上你追我赶,方才显出我等热血男儿的雄风来!”
“好!”众人喝彩道。
因为“双向选择”的事,诸将起了比较的心思,所以在训练士卒上加倍用心。陈瑜、王荃和胡琏没有接受过刘氏的操典,这一番训练实在是苦不堪言。还好有在偃师受过训练的“基层军官”帮着统带,这些人也暗地里努力地操练自己,总算是能勉强跟上新兵的训练进度。
新兵每半月进行一次大比,刘顺之带领的新兵,训练成绩总是第一。论军容军纪,刘顺之部的表现更是要强出众人一筹,于是众人纷纷向刘顺之取经。
其实刘顺之倒也没有特殊的办法,只不过是按照刘牢之训练侍从的路子训练这些士兵而已。每每训练的间隙,刘顺之都会教着士兵们唱一些军歌,用来缓解士兵的压力。这个时节吃过晚饭之后,其他军营中的士兵都早早地睡下了,刘顺之却会组织麾下的士兵学习刘氏的启蒙教材,并以自己为例,备说“学习知识可以让士兵们挣一个出身”的道理。这些已经摆脱“士家”身份的“豫州兵”,为了刘顺之所说的“出身”,在昏暗的灯光下,孜孜不倦地学习着。
不止如此,刘顺之对手下表现优异的士卒会有‘奖励’。军中滥发钱财是忌讳,何况刘顺之也没有那个闲钱,所以他的奖励,就是可以和自己一起吃饭。军中等级分明,别说士卒不能和幢主一起吃饭,就是队长,轻易也是难以和幢主坐到一起的。所以,能够和幢主坐到一张桌子上吃饭,对士卒来说是莫大的荣幸。
“就这么简单?”胡琏、王荃等人面面相觑。
陈瑜却是带过兵的,这时候听刘顺之说的这些办法,感慨道:“想士卒之所想,所以才能得到士卒的爱戴啊!这些事说起来简单,真要做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高素、何靖等人若有所思。他们是将二代,天生的看不起那些兵户出声的士卒,对待士卒也很少会有耐心。操练之中稍不如意,动辄打骂,与士卒的关系那是远谈不上融洽的。这些士卒对他们敬畏则有之,爱戴则未必,这么下去,想要跟刘顺之比训练成绩自然是没游戏的。
“这些士兵,都是要上战场拼命的,教他们认字却有什么用处?”王荃不解地道。
刘顺之笑道:“这些人已经不是兵户,没理由在军队中当一辈子兵!郎君曾经说过,上战场厮杀是青壮年干的事情。等过几年他们的年纪大了,若是没能坐到军官的位置上,便需要复员回到地方。若是这些士卒不认字,将来回到地方也无法担任重要的职务。”
“复员?”众人面面相觑。这个年头,除了将领的私兵,普通人当兵就是一辈子,可没听说还能复员的。
“是啊。普通士卒的年龄一般不允许超过四十岁,除非士卒申请留队,可以顺延三年;各级军官会按级别有不同程度的延后。只有升任“将军”者,才可以一直呆在军中。”刘顺之理所当然地道。
本来这些规矩是针对刘家的野战部曲的。后来为了鼓励这些豫州的降兵,刘牢之决定对他们采取同样的政策。这政策新出,还需要刘义之确认,所以知道的并不多。
这可是大事。一般来讲,国家的掌权者认为这些掌握了军事技能的人出现在地方,会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同时国家的兵户减少,兵源紧缺,补充士兵就很困难。有鉴于此,掌权者都是主张士兵终身制的。刘牢之把这么多的老兵留在地方,难道不怕他们叛乱吗?
“看来这司州军府做事,就是与众不同呢!让士卒复员容易,就怕补充士兵不易啊!”王荃叹道。
高素和何靖也想不明白刘牢之为什么会这么做,只好等着向刘牢之请教。这两人曾经领着侍从跟刘牢之的侍从队合练过,对于刘氏的操典还是颇为熟悉的。他们训练起士卒来虽然没有刘顺之那么轻松,比起王荃、胡琏却要得心应手一些。
众人问清楚了刘顺之的“诀窍”,却又觉得这些“诀窍”看起来简单,行起来却甚是困难。最主要的,就是这些将二代,难以放下自己的架子,去和那些普通的士卒打成一片。
想起刘牢之也多次提过要和士卒交心,高素道:“管他娘的呢!战场之上,凶险无比,只有上下一心,才能取得胜利。我们也不是天生的高贵,有什么好放不下的!”
何容这些年仕途不顺,还是因为参与了寿春之战,才升了四品的宁朔将军,所以何靖在高素、王荃面前虽然没有自卑,却也傲气不起来。这时候听高素这么说,何靖连忙附和了起来:“不错!与那些起家为著作郎的高门大族子弟相比,我们实在没什么可傲气的。都是上战场厮杀的,何必要分个贵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