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羌不知道刘牢之为什么对大司马有这么大意见。天下乌鸦一般黑,哪个当官的不是这样了,见到好东西挖空心思地据为己有。要不然大家干嘛拼死拼活地往上爬?他不敢评价桓温,小心翼翼地问道:“郎君,这每月五百斤精钢,我们给是不给?”
刘牢之问道:“现在于湖的那座铁矿,每个月能产多少精钢?”
翟羌挠了挠头,说不上来了:“郎君问这个,我却不知道了。不过以前我们怕惹人注目,使用的人少,建的炉子少,产量也就比较低。如果我们增加人手,那自然产量也就上去了!”
刘牢之点了点头。现在这铁矿已经摆在了明面上,那就不用再遮遮掩掩的了,干脆扩大产量。刘家的铁矿出产的生铁和精钢从来不往外销售,外人也无从得知刘家的具体产量。只不过刘家所产的精钢,只用在成品上,外界一直以为是锻造的时候提高的硬度,桓温是怎么知道的呢?莫非……是有人从中作梗?
“铁矿的事,我再跟几位主管商议商议,总有解决的办法。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带船队去解决。”
刘牢之把在太湖上被人攻击的事跟翟羌说了一遍。
“这事非常蹊跷。我们船上值钱的礼物,已经送到太守府,这个时候有人前来堵截,显然不应该是为了钱财。可是从抓到的几个人口中,我们只得到了他们是要求财的口供。说是我们在酒楼里面漏了富,他们要拿我们当肥羊宰。”
翟羌气愤地道:“即便是求财,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郎君且说说,这事是谁干的,我这就带着人去抄了他们!”
“报仇是肯定要报的,不过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人算计。据俘虏的口供,这些人,是出自乌程的吴家,后面堵截的,则是来自武康的沈家和太湖上的水匪。”刘牢之阴沉着脸道。
“吴兴沈氏?”翟羌有些意外,吴兴沈氏可是江南有数的豪族。在武康县周围,那也是一手遮天的大家族。要对付这样的大家族,光靠自己的船队可不行。
“怎么,怕了?”刘牢之笑道。
翟羌正色道:“这有什么可怕的!任凭他什么人家,只要不是朝廷水师,咱们都是随便碾压。只不过像沈家这样的人家,家族庞大,在水面上即便是把他们的船全搞沉了,也不能对他们伤筋动骨啊!我们还是要多准备几手!”
刘牢之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江南强宗,莫强周沈。沈家在武康数百年了,树大根深,肯定不好对付。不过咱们也不需要跟整个沈家作对,只需要跟沈警这一支打交道就好了!”
吴兴沈氏,出自东汉沈戎之后,这个家族到现在已经三百多年的历史了。不过晋室东渡以后,沈家的沈充跟从王敦叛乱,使沈家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沦落为刑家。后来沈劲为了改变家族地位,招募兵马北进洛阳,现在沈劲这一支在武康县的影响力已经不大了。
吴兴沈氏现在最有名望的是沈警。沈警,字世明,淳厚笃实,学通左传,家产丰厚,没有什么入仕之心。不过此人笃信天师道,乃以师侍钱塘杜子恭,与杜子恭的徒弟孙泰相交甚厚。刘牢之怀疑此次太湖遇袭的事,是天师道中人从中作祟,便遣人暗中访查,不过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
翟羌到底是经常在吴中行走的,听刘牢之说起是沈警家族,便道:“沈世明这一支人丁兴旺,现在实力比其他几支要强些。不过沈家也非铁板一块儿,听说与他同宗的沈预,跟他就很不对付,相互间常起龃龉!”
刘牢之诧异地道:“即便是两家不和,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吧?难道他们还能借助外人的力量解决家族事务不成?”
翟羌笑道:“郎君熟读《春秋》,应该能看得开才是。这样的事情,以往发生的,可着实不少呢!”
刘牢之点了点头,笑道:“好,好!你如今有出息了,已经能跟我讲《春秋》了!”
春秋之时,同姓领主甚至是国家相互兼并的事,那也是比比皆是的。有时候因为知根知底,他们往往下手更有针对性,更能置对方于死地。这个时候的宗族关系,也绝非能把各支族人凝聚到一起,铁板一块。
翟羌得意地道:“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待!”
刘牢之哈哈大笑。看来这两年,翟羌成亲之后,确实发生了不少变化,原先那个只知道舞枪弄棒的汉子,现在也开始读书了。
“你好好读书,尤其是兵书,等你学得大成了,家里也有更重的担子给你。到时候你便是想要出仕,那也是易如反掌的!”刘牢之道。对于肯上进的人,他总是不吝鼓励的。
翟羌听了,连忙道谢。他已经在船队里很多年了,这几年虽然没有遇到大的水战,但是跟水匪也打过大大小小的战事不少,现在晋陵郡周围的地方,已经没有什么人敢轻易招惹刘家的船队了,连带着他在船队呆着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如今听刘牢之说起愿意给他调换地方,登时大喜过望。
刘牢之笑道:“看来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你也是想换一换的。”
翟羌笑道:“这个是自然的。这一片的水域,小的已经闭着眼都能走了,实在是没什么意思。用郎君的话讲,已经没有激情了!”
刘牢之点了点头:“这事我记下了!等下次整合船队的时候,把你调到江州去。那里河流众多,水情复杂,更能锻炼人。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处理太湖遇袭一事。不管最后是谁在作妖,你先带着船队把太湖里的水匪,给我好好地剿一剿。把这些魑魅魍魉,全部清扫干净,还五湖百姓一个干干净净的太湖!”
翟羌连忙应了下来。看刘牢之没有其他的吩咐,便告辞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