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快来看啊!那是什么船,逆水行驶竟然不用桨,还可以行驶得如此迅速!”一个闲汉指着河里的数条大船,对着身边的几个同伴大喊道。
“哎呀呀,不得了了!”同伴们也跟着惊呼道。
其中一个汉字失声道:“莫不是神仙显灵,有神龟驮舟?”
几个闲汉的叫喊引起了路上人们的注意,纷纷围了过来,冲着河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其中一个二十来岁的青衣汉字皱眉道:“这不过是制作精巧些的船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几个汉字嘲笑道:“常老二,你自说这船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却见过没有桨、不挂帆的船能逆水行驶吗?”
那“常老二”笑道:“怎么就没有桨了!你们仔细看看,船侧有两个大轮子在旋转,不停地往后划水,可不就是船桨吗?”
众人定睛一看,果真如此,一个个点头称是,俱都恍然大悟,却又有人嘲笑起那几个汉子:“吴来,你们惯会哗众取宠,别是把我们引过来,想想趁机作践我们吧?”
那吴来涨红了脸,怒声道:“我们兄弟几个自在这里说话,哪个让你们过来的,却又来说这风凉话!董秃子,刚才数你叫的欢实,现在却跟我们吊什么文袋?什么众什么宠的,欺负爷爷没读过书吗?”
那董秃子冷笑道:“要不是你们兄弟几个平日里偷鸡摸狗,闯下好大的名声,我又岂会如此疑心!怪就怪你们不自爱,到处惹事生非!”
那“常老二”劝道:“几位哥哥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伤了和气,还请息怒才好!”
吴来冷笑道:“常老二,你有是个什么牌面上的,也学着人家来做和事佬?要不是你胡说八道,还不会有这些事情呢!”此言一出,他那几个狐朋狗友纷纷起哄,竟是又把矛头指向了常老二。
常老二冷笑道:“是不是胡说八道,日后自会有分晓!你们不敢招惹董大哥,却拿我当个破落户!我却也不是好惹的!这是一品汇的船,也只有刘家有这样的巧思。我这就去投了刘家,凭我一身造船的本事,就再造一艘大船给你们看看!”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董秃子笑道:“吴来,刘家可是不好惹的,如果常声真的投了刘家,难免日后找你们的麻烦!”
吴来轻笑道:“我们跟刘家有没有什么纠葛,怕个什么!刘家虽然势力大,却也并非仗势欺人的人家,今年遭灾,我们也曾到刘家的工地上混饭吃呢,真是好人家!”
董秃子冷笑道:“赏你们一口残羹冷炙,就把人家当好人了,哼,日后遭了殃,可别说爷爷不提携你!”说罢,怒气冲冲地走了。
一个汉字出声道:“吴大哥,怎么刘家这样的良善人家,董秃子却看不惯呢?”
吴来冷笑道:“这卢家的徒子徒孙,整日里拿些假药骗人,让人家入他教门。刘家给穷人看病不要钱,正是绝了他们的后路,他们不红眼才怪呢!”
那汉子点了点头,对吴来道:“自从刘家在南山建别业,京口街面上的闲人少了不少,咱们也没有什么营生,常此下去,我们也没了活路!”
吴来笑道:“登之啊,这事我也想过。似我们这些人,也没有什么发大财的门路,即便是当大头兵,也不过是被人家驱赶着填沟壑的主。眼下刘家造出了这样的大船,必然需要水面上的人手。我们几个自幼混迹江边,水性纯熟,何不就投了刘家,也省得被人家瞧不起!”
鲜登之嗫喏着道:“刘家那么多部曲,会要我们吗?”另外几个也疑惑地看着吴来。
吴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们不必疑虑。刘家的管事刘衡,前几天就带了一个叫翟羌的,来找过我,说是正要招京口会水性的好汉子,对咱们几个很是推崇呢!”
“当真?”鲜登之几个惊喜地叫道。
吴来笑着点了点头:“我吴来什么时候说过大话!”
那几个红着脸,纷纷大声叫道:“刘家能看得起咱们,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吴来笑道:“没出息!我们几个好歹也是京口路面、水面上叫得出字号的,便是要投刘家,也得好好地跟他们谈谈,要个好价钱,可不能坠了我们的威名!”
鲜登之几个对吴来拱手道:“全凭大哥做主!”
且不说吴来几个闲汉如何定夺,八艘新式大轮船一起回到京口还是在当地引起了轰动,轮船行驶起来平稳、快速,据说逆水而行每日可行一百五十余里,这可真是闻所未闻。江南之人对船只熟悉得很,如此不用船桨划水就可以逆水行驶的船,打破了人们对船的认知,虽是农忙时节,不少见过轮船的人议论纷纷,成为一时盛事。既阳造船厂一战成名,不少外地的人家慕名而来,在亲自操控轮船之后,不少人当场付了定金,想要采买大轮船,既阳造船厂终于开始忙碌了起来。不过比较起来,乐安高氏、东海何氏等股东人家拿了头筹,他们不但可以比别人少花钱,还可以优先安排提货,这可是当初入股的时候没有想到的。
明轮船的出现大大提高了船的动力,随着高氏商船从芜湖到会稽不断地航行,三吴地区终于认识到了这种轮船的优越。这个时代没有产权保护一说,少府名下的船厂以及江南各家的大船厂纷纷仿造,不过他们掌握不了核心的技术,——刘氏战船中使用的高强度的轴承、齿轮和链条,他们制造不出来,只能设计使用人工踩踏横杆的方式,相比于齿轮链条传动,效率大大降低,因此这种防制的轮船并不能给既阳造船厂带来很大影响。
南山营地里,翟羌正在汇报着这一个多月在江北的见闻。
“江面非常宽阔,据说有四十多里,我们未敢轻易从江心而下,我们从京口往北横渡大江至广陵水域,再沿江北岸顺水而下,一天之内,见不到任何村庄。”
“从京口到那里,我们因水情不熟,不敢张帆急驶,因此船行得不快,走了五六天才到郎君说得扶海洲地方,从京口走水路凡四百余里。那里已经与江北的荒原陂泽相连,往东便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海,小的还是第一次看见大海呢,那里风高浪急,有大鱼出没,等闲人不敢出入。”
“现在那里荒凉无比,杂草和灌木丛生,根本没有路,也基本见不到什么人……”
“荒草中有麋鹿、黄羊、狐狸和野兔等,水坑沼泽太多,骑马非常不易,到了晚上能听到狼的叫声……”
听了翟羌的叙述,刘牢之对那里有了个初步的印象。但是对着陆点的水文还不清楚,便问翟羌道:“那里有没有暗流、暗礁,海里面鱼多不多,船只靠近海岸,是否有合适的登陆地点?”
翟羌愣了一下,说道:“那里江海汇流,鱼是极多的;岸边多为沙地,平缓无比,无甚礁石,船只靠岸甚是容易,不必特选登陆地点。”
“那里没有人家,你们在那边如何解决喝水的问题?”刘牢之问道。
翟羌道:“那里也不是没有人家,我们往里走的时候,也是见过几家人家的,都是为躲避官府逃到那里去的,在海边捕鱼煮盐为生。”
“离岸不远的地方,就会有一些水塘,里面是有水的,还有鱼。只不过我们谨记小郎君的嘱咐,都是掘井取水,井也不深,不到两丈即可成井。可惜的是那里没有石头,没有办法砌起来长久的用。”
“你们一路行来,可看见江北有朝廷设立的壁垒和观察哨所吗?”刘牢之问了一个关心的问题。
“不从见过。”翟羌肯定地回答道,“朝廷布防主要是严防江南为海寇所侵,江北荒蛮之地,可不怎么关心!”刘牢之点了点头,想想也是,世家大族们渡江避难,大都在扬州置产,江北有什么,只有流民而已,如何能引起朝廷的重视!东晋的沿江布防,主要在江南京口和建康之间,“东至土山(北固山),西至江乘,镇守八所,城垒凡十一处,烽火楼望三十余处”,以及吴郡修建的沪渎垒(上海市西北)等。
“蛮荒之地啊……”刘牢之叹道。
没有砖石,没有石灰;蛇虫出没,野兽横行,江北的盐业基地真是不容易建起来啊!这两年随着人口增多,吃盐已经是刘家付出的最大笔的支出,每年要消耗不少钱粮。建立盐场制盐,即使不能以此赚取财富,只要能够实现食盐的自给也是值得的。
决心已下,刘牢之开始安排准备材料。水泥、石灰、粮食、腌菜和鸡蛋等需要从芜湖运来,刘牢之安排刘顺之等人带着船只回芜湖准备去了。大毛竹在京口、丹徒附近即可大量采伐,砖瓦也就近采购,这些自有刘衡安排。等一切就绪,已经十月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