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妮卡告别了莎克希尔送别的队伍,去往邪兽防线的东线与南线对付泛滥的邪兽。
莎克希尔知道,东、南两线受到的威胁至今不如先前西线那么大,否则她们也不能在洛凡悠哉地为苏玫善后。
回到城中,她决定前去一个地方,那里有人、有书,也许能帮她解答疑惑。
她觉得自己猜出了更多的线索。
没用多久她便从东城门走到了东城区巡夜神殿,她没有走正门,而是按照赫洛姆给她的指引,利用魔法找到了“侧门”,进去之后便是神殿的后院。
她摸到了库房侧面的开关,而后爬进地下室的通道。
通明的地下大厅始终能给予她一种特别的迷幻感,她每次进入这里,都感觉自己走进了巡夜女神亲手营造的幻境之中。
她听到了有人正在谈话,走下通道之后,发现赫洛姆的对面已经坐了一个人。
“莎克希尔大人,您也来了。”
“原来是您,托瑞大人。”莎克希尔和托瑞互相行了礼。
“莎克希尔大人也来了,那正好……”赫洛姆起身迎接莎克希尔,拉了张椅子请她入座。
听赫洛姆的语气,莎克希尔感觉对方知道一些什么。
她决定开门见山。
“所以,赫洛姆大人,这一年来邪兽异常泛滥的原因,您有头绪吗?”
“按您的推测呢?”赫洛姆笑着,没有直接回答。“托瑞大人也是感觉到这事的蹊跷才来找我的,正好我们可以就这个问题交流交流。”
莎克希尔望了望赫洛姆,又望了望托瑞,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猜测:“连结着巡夜女神的信仰以及旧日之神信仰的人,她便是原因,对吗?”
托瑞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赫洛姆依然保持微笑,“您的说法很是大胆。”
他走到书架边上,将自己写作的书籍搬到桌上。
“我将所有的启示与现实中得到的信息联系起来,发现了一些能帮助我们理解真相的线索。”
边说着,赫洛姆边翻开了书。
莎克希尔看见书页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各自分在不同的方块内,这些方块之间又被赫洛姆用不同的线连接在一起,有的线带着箭头,想必是在表达因果关系。
“我在奥黎找寻巡夜信仰的遗留之时,女神给了我直接的指引,那是一种无法表述出来的心绪,但是每当我接触到有关的内容之时,我的心就会以一种特别的悸动提醒我。”
赫洛姆指了指书页,开始做出讲解。
“第一个内容。十年前洛凡城爆发起义时,起义军无法攻下星花王宫,当晚有多名神秘魔法师帮助宾达尔陛下与驻守王宫的光明御法展开战斗,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后取得了胜利。
“第二个内容。若我们不以邪教为‘邪’,只把他们视作光明信仰那样的虚妄宗教,我们可以发现它们在嘉连平原各处都与当地的宗教产生过激烈的冲突。
“这里是我所记录下的二十年来的冲突——从二十年前邪教徒熄灭祆火直接挑战烈涯城‘神火之眼’开始,接下来几乎每一年都有地方爆发宗教冲突,这是威波利城的‘邪术清洗运动’,这是漫月城的‘光辉行动’,这是亚拉文城的‘邪月歌颂会事件’,连北方草原雪民内部都出现了‘黑雪事件’……”
赫洛姆停顿下来,似乎是想等待来客的看法。
托瑞依然面不改色,“您是想说,唯有洛凡王国没有爆发过这类事件?”
莎克希尔倒是感到有些坐不住了,她知道这种归纳导致的结论正是艾妮卡透露过一点的“启示的答案”。
赫洛姆对托瑞表达了意见感到很是满意,但他仍然没有给出评价,而是继续说着:
“第三个内容,你们也许跟绍伊琴并不熟悉,他是起义以前与我们并肩作战的战友,我跟他有过一些直接的接触。当年起义领袖洛嘉被处死,绍伊琴独自逃亡,实际上出自于他的懦弱。
“但我知道他对新生的洛凡王国充满敬意。他成为白狐头村邪教的领袖后,获得了属于自己的地方势力,却不像光明党那样处处为难陛下的施政。与第二个内容联系在一起,这不是很蹊跷的事情吗?
“人世间的一切事情,神明都看在眼里,神明会指引人类走上祂们所期望的道路。从古至今,无论是在洛凡,还是在夏拉,抑或是南嘉连、东湾、高廷,都是如此。”
莎克希尔突然说出了自己的心声:“难道人类就不能自己决定命运吗?”
赫洛姆和托瑞都颇为惊诧地望向她。
赫洛姆摇摇头,叹息着,“在悬殊的力量差异面前,人类的决心一无是处。”
“说实话……”托瑞也开口附和,“我常年做情报工作,看见过太多自以为掌控一切的人,实际上他们都在被或明或暗的势力牵着鼻子走,即使是极具权威的国王也没有例外。”
赫洛姆将书册快速翻到了另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地涂画着各式魔法术式。
作为魔法师的莎克希尔来了兴趣,双眼盯着这一页不放。
“术式分布在空间当中,画在平面书籍上是相当不贴切的。”她评价道。
“您说得没错,不过这不是我想说的事情。以前我跟您探讨过神术,可能您不是神术师,没法亲自体会到咒符的极端复杂性……当然了,低级的神术师所能得到的咒符还是相当简单的。
“我想说的是,人类自己摸索出魔法的系统使用已经有千年时间了,却始终没法达到神术那样的高度,神术还只是神明少许力量的体现。”
莎克希尔低了低头,“我也信仰巡夜女神,但我还是没法认可这种悲观的信念。”
“您可以去尝试,莎克希尔,我的朋友,”赫洛姆语重心长地说道,“但是神明已经将整个洛凡王国带领到特定的道路之上,这是连宾达尔陛下和艾妮卡大人这些亲自参与棋局当中的人都尚未知觉的。”
“那难道苏玫殿下的死在神明看来就是正确的吗?!”莎克希尔已经有些恼怒了。
托瑞对她的表现颇感惊讶。
赫洛姆再次叹息,“这是意外,也不是意外,所有的因果导向了这样注定的命运。我们无法对客观的发展做出‘正确’或者‘错误’的评价。
“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非常敬佩和喜爱苏玫殿下,她的逝世令我痛惜,但也让我终于意识到我们所有人都早已踏上不能回头的道路了。
“我们只能顺应神明的指引走下去,若是我们任何人因悲伤或者愤怒想逆流而进,将会陷入灾难的浪潮之中。”
莎克希尔向后一仰,靠着椅子的靠背,一脸颓然。“无论如何,只要有利于陛下的我都会支持,不利于陛下的我则会坚决抗争到底。”
“这是应有的态度,莎克希尔大人。”托瑞说道,“在很多年前我就明白了这一点。情报工作需要使用许多别人会认为肮脏的手段,但若是不那么做,只会对自己不利。”
赫洛姆合上了书,“不过,终归有人会秉持虚妄的理想。只是,历史上还从未有过成功的案例。未来会不会有,我不知道。我能做的只有侍奉女神,侍奉陛下。”
回到王宫的时候,阳光灿烂,莎克希尔的内心却是一片混乱。
她却意外地在王宫大门处看见了两位公主。
“莎克希尔!”
“莎克希尔!”
一声活泼,一声稚嫩。
她强颜欢笑地迎了上去,“优琪拉殿下,诺玫拉殿下,你们今天不用学习吗?”
“今天是活动时间啦!”优琪拉回答道。
“妈妈和艾妮卡都不在,爸爸整天睡觉,诺玫拉觉得有点寂寞……”
咦?这孩子竟然会说“寂寞”这种词,看来两位公主确实学了不少东西了。
莎克希尔赶紧说:“那我来陪你们吧。你们也得经常去陪陪父王,他虽然是国王,但也是需要鼓励的哦。”
想来,苏玫的死始终还是给两位公主带去了一些负面影响。
优琪拉挠挠头。“这样啊,好吧。我还不知道当国王是什么感觉,老师老跟我说未来要做智慧、贤明、正直的女王。”
“老师说得没错哦,陛下未来会变老,老得走不动了,那么就该由你来统治这个王国了。”莎克希尔拉起了两位女孩的手,往王宫里走去。
“我们这就去探望陛下吧,我想他也一定很寂寞,需要你们的陪伴。”
公主们用力地点头,“嗯嗯!”
牵着她们温暖的小手,莎克希尔觉得,可爱的女孩子总是有治愈人心的力量。
莎克希尔相信两位公主会代替苏玫殿下成为宾达尔信心与决心的新的源泉。她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准则和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