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神色不太自然的人走过了庭院,穿过香气萦绕的内厅。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纷纷暴露出自己性感的肌肤搔首弄姿,惹得其中有的男人边走边被拉扯着视线,头像太阳花那样转动着。
“想玩的话先忍着,有的是时间!”男人的同伙提醒着他。
他们继续绕过走廊,通过楼梯走到最内部的大厅,他们已经听见了四周不同房间传来的连连娇喘和呻吟的声音,使得他们的神色更加不自然了。
进入廊道后,他们打开一处房门,关上后,借助昏暗的烛光,其中一人摸索到了一张杂乱的桌子上摆放的小型雕塑——这是一只爪兽。
他轻轻地扭动爪兽雕塑,墙壁的柜子忽然发出沉闷的声响而逐渐挪开,露出背后的一条狭窄的通道。
“快进去吧。”
待到众人终于抵达宽敞的地下室中,几位男子松了一口气。
“选哪不好,偏要选这种鬼地方。”有人抱怨道。
“等把宾达尔那厮推翻了,我们就天天在星花王宫里聚!这会儿就先忍忍吧。”
“好歹带个妞儿下来让我摸摸,不然我老弟的火得把这里烧成灰烬。”
这话令旁人噗嗤地笑了起来,而后有人严辞说道:“要是那妞儿暴露了我们可怎么办,你负得起这责吗?”
“好了好了,”看起来像首领的人坐在昏暗处,此前一直没有发话,“上去之后你们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现在先说正事。”
“首领,我们收到了最新的谣言,这则谣言认为宾达尔快没钱准备要加税了。”
“没钱?他不是搜刮了‘被放逐者’们数不尽的财宝吗?”质疑声立即传出。“被放逐者”是当下洛凡人对那些被送去汉克兰塔王国的西塔维奥旧贵族的称呼。
“就算真是刮来座金山,就那暴发户挥金如土的习惯,也指不定哪天就刮到没了。”
“但这还只是传言吧,坊间真的有人清楚国库里有多少钱吗?”
众人缄默。
首领开口道:“这则情报难辨真假,但的确有一定的意义——宾达尔总有一天会把钱给花光,到时候,他就必然得把自己定下的低税国策给推翻喽。”
“啧,口口声声为了洛凡人民,他也终归不过是一个盘削百姓的封建领主。”
“说得好像你原来不是似的。”
“那怎么能一样!我们是光明之神的选民。”这人还想开口说自己是“光荣的尼契塔人”,但考虑到在场也有信仰祆火宗的洛凡人,便把话憋了回去。
“好了好了。”首领摆摆手让大家安静下来,转过头问另一个人,“分部的建设如何了?”
“除了我们洛凡城这儿的总部以外,西尔拉克和利夏尔城都已经成功组建了。”
回答者接着汇报了两大分部的建设情况,令在场人士的喜悦之情皆显现在脸上。
“还有什么新的消息吗?”首领问道,没人回应。
“还有什么需要讨论的吗?”也没人回应。
现在到了首领做总结的时候了。
“从当前的形势来看,宾达尔终有一天会把自己玩死,想要推翻他的大有人在。输给了汉克兰塔,安安全全地送走了‘被放逐者’就已经令诸多洛凡激进分子心生不满了,要是他真的加税,那温和的洛凡人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而我们现在发展势头良好,最重要就是等待时机,不要暴露!你们知道出卖组织的下场。”
见首领一副严肃的神情,众人带着些许恐惧,认真地点点头。
“你们想去玩女人的就去吧,但可别胡乱花太多钱!散会。”
“为了光明之神的回归,为了光明党人!”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喊起口号。
不幸的是,正如“光明党人”所料,宾达尔果真遇到了财政危机。
此刻他坐在正殿的王座上,愁容满面。
他想要增聘御法师的提议惨遭财政大臣巴瑟尼的驳回,对方随口报出好几串数字,令宾达尔的头更加疼了。
“总而言之,陛下,国库不能再承受更大的负担了……”
“钱都花哪儿去了!”宾达尔微微有些恼怒。
“主要支出大项是军费,包括修建防御设施、配给装备、聘用佣兵、聘用法师、军功奖赏等等;其次则是外交经费和行政费用。”
见宾达尔紧锁眉头,巴瑟尼接着说:“财政管理的关键在于收支平衡,收入和支出不匹配,便造成了如今持续赤字的状况……”
“唉……”宾达尔望了望首席御法师艾妮卡,“但是要是防不住邪兽,我们只会遭受更大的损失。”
“陛下。”坐在王座侧边的苏玫王后开了口,“既然支出节省不了甚至还要扩大,我们何不换一种思路?”
在场的君臣都低下头,他们都知道苏玫想说的什么,却不愿道破。
“加税吧。”苏玫没有太多犹豫,将答案说了出来。
“我知道大家的担忧是什么,我们是起义政权,一开始向人民承诺了减轻税赋,这才得到了大多数平民的支持。”
苏玫顿了顿,露出微笑,“但我们现在也仍然不需要对大多数平民动心思。我知道这两三年的时间里,已经有不少人抓住政权更替的时机发了家。”
宾达尔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王国第一次加税,只能从富商开始,人数不多但油水充足,并且往往都比较温和保守,这比压榨底层民众要有用得多。但是,这些富商有不少正是支持我的‘自由贵族’和有商业头脑的平民……”
“陛下不必担忧,我会晓之以理,说服他们。”
“可是……”宾达尔望了望苏玫的腹部。
“就趁肚子里的小王子还不大、我还能走动的时候,让我为你排忧解难吧,就这一次。你为了王国和人民不惜涉险近距离考察邪兽,我只是出去走动走动,跟你相比又算得上什么呢。”
在场的大臣们均投来敬佩的眼神。
宾达尔沉思良久,才许可了她。
趁着春暖花开的时节,一场新的巡游组织了起来。苏玫先与洛凡城中的多家重要商会约谈,很快得到了商人们的支持——也不知他们是不是因为害怕在场的青桃将士。
马车出了城外,苏玫便再一次体会到了春日的和煦温暖,野外处处姹紫嫣红,鸟语花香。此时亦不像初春时节阴雨连绵,往往会有晴朗的好天气,使得苏玫心情相当开朗舒畅。
肚子里的小王子也能跟着看看风景,听听野外鸟儿的歌唱,这么想着,这一趟路途便也没什么辛苦的。
南部州、西部州、西北部的阿弗洛坦州走过一遍,季节便已经来到夏季。在西尔拉克,她在夏河商港见到了先前便已取得支持的自由贵族托林纳。
“王国有难,你不会袖手旁观吧。”她向对方挑了挑眉。
“那是自然。只是其他人并不像我这样能理解王后您的用心。”
随后的约谈果然如同托林纳担忧的那样并没有先前那么顺利——高傲的西尔拉克商人自认为跟那些穷乡僻壤的小商小贩可不一样。
“可是你们知道后果吗?”苏玫摇了摇红酒杯,妩媚地一笑。
这里的人就喜欢她这样的韵味。
“邪兽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即使西尔拉克远离郊野,但你们可是四处跑的商人,难免会途经野外地区。没有御法师帮你们抵挡邪兽,你们真以为自己能赤手空拳去对付吗?”
眼前的商人嘴角抽搐起来,欲言又止。
“为王国上交多一点税收,就能给自己多一份安全的保障,这不可谓不实惠。要是抠抠索索想省下这点钱,结果未来自己的商队真遇上了邪兽,落得个人财两空甚至丢掉性命的下场,那这笔帐又该怎么算?这一利一弊,我相信你们商人最懂权衡。”
苏玫仰起头,让红酒流过自己的红唇。
“请原谅我们的怠慢。”商人说,“您和宾达尔陛下并没有把我们当成随便打发的被统治者,反而亲自前来耐心地向我们解释加税的意义,我们又哪敢辜负您的好意。”
很好。苏玫再次回报了一个优雅美丽的笑容。
很快她便得以前往最后一站。由于哥哥索赫斯的强力支持,她很快也摆平了当地的商会。
“不愧是你,哥。”她向索赫斯嘻笑着。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不愧是我的妹妹!”索赫斯看起来依然十分豪气。
总算有时间可以慢慢叙旧了,索赫斯摸了摸苏玫微胀的肚子十分愉快,嘴上却说着:“哎,自家妹妹都跟别人男人干那事了……”
苏玫用力地拍了拍索赫斯的背,假装恼怒,索赫斯便摸着后脑向她连连道歉。
“倒是我给你吩咐的事情,你有没有好好干呢?”
“那个……”索赫斯慌忙地回忆着苏玫吩咐的是什么事情。
苏玫蹙起眉,一副要哭的模样,让索赫斯更加紧张起来。
“啊!”索赫斯不自觉大叫起来,“是那个!跟我走吧,妹。”
他们乘上马车,向南郊前行,不用走多长的时间,苏玫便看见了满眼饱满的色彩。
幸好仍在初夏,花朵都正是最成熟最鲜艳的时候,蓝色、红色、黄色、紫色的各色郁金香争相展现着傲人的身姿。阳光抚摸着大地,清风拂过脸庞,苏玫感到赏心悦目。
“姑姐姐,你最喜欢的花,依然开得很烂漫呢。”她小声喃喃着。
“你的弟弟终于打败了所有的敌人,现在王国上下国泰民安,若你还在,便能与我们一同享受这个属于洛凡人的繁华盛世了。”
她先前曾经请索赫斯和仍住在利夏尔的学者维罗帮她调查了优琪拉的身世,对方则将调查的成果寄到了洛凡城。她还记得她读完那厚厚的书卷时不禁潸然泪下,她不知道原来优琪拉经历过这么多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她对高伦达赫也有了大幅度的改观。她的心中为这一对始终不知互相心意的有情人感到颇为揪心。相比之下,自己又是多么幸运。
苏玫忽然跪在了花田之前,令索赫斯不知所措。
苏玫在心中默念着对优琪拉的哀思,恳请她的灵魂保佑她的弟弟,保佑她的侄儿,保佑她的莱卡林家族,还有这个王国。
眼前漫无边际的郁金香迎风飘摇着,仿佛响起了优雅的歌唱、跳起了轻柔大方的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