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都不足以形容老“参把头”崔忠明的心情。
看着眼前这个凹槽之地,分布着一大片长有像人的巴掌般平展的复叶的植株,随林间的清风微微摆动,朴素得几乎和周边的绿色融在了一起。
但是崔忠明绝对没有看错,这就是人参!
老天爷!什么时候野生人参都扎堆出现了?
眼前的这一幕彻底地打破了崔忠明几十年的“放山”认知。
队伍里的其他“放山”人也无不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但反应过来后,崔忠明小心翼翼地转了一圈,无论是从周边的环境,还是人参的长势,都确定了这是野生人参无疑。
他激动得发抖,“奇迹啊,这是山神的馈赠啊!”
“快,马上准备祭山神仪式!”崔忠明手舞足蹈,催促着其他“放山”人赶紧行动起来。
众人轰然应下。
崔忠明向齐政介绍,“放山”人在正式挖参前,必须祭奠山神。“参把头”崔忠明拿出事先准备的猪头和白酒当作供品,准备起祭山神的仪式。
据说这种祭山神仪式从古沿袭至今,任何一个“放山”队伍都会非常认真地对待,不敢有半点疏忽,惟恐得罪山神。
齐政和张泽宏以及队伍里嘉谷的员工们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好奇地看着。
接下来的仪式很有趣,只见“参把头”崔忠明大声问“什么货?”
其他“放山”人则预估参龄,按照行话据实回报比如长出一枚复叶,就说“三花子”;长有两枚掌状复叶的,就说“二甲子”;长有3枚掌状复叶,就称“灯台子”……长有5个掌状复叶的,就叫“五品叶”。
等喊到“六品叶”的时候,声音都颤抖了——这是在百年以上参龄,极为罕见,“放山”人习称“一片”,寓意见此元老,整片山坡会有无数子子孙孙,犹如族群。
关键是,这里的“元老”还真的不少……
至于那株貌似传说中的七品叶的千年人参,则由“参把头”崔忠明亲自动手,把棒槌锁的一端系在参茎上,另一端系在“索罗棍”上,以防棒槌“跑掉”。看1毛线3
待确定“锁”好人参后,崔忠明就召集众人伏地磕头,向山神表示谢意。
待祭山神仪式结束后,才是正式的挖参。
在开挖前,齐政就将崔忠明拉到一边,提出自己的要求“崔老,你看这里的野生人参可不少,我是想尽量将它们移栽回去。所以除了难以移植的,其他的都不要直接采挖出来,你觉得怎么样?”
崔忠明正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听到齐政的要求,不由得一愣。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老山参也移栽回去?这种老山参根茎移植可是不可控的。”崔忠明提醒道。
齐政面不改色“你觉得,这么一批百年野生人参,这世界上其他地方还有多少可能会存在?全部采挖出来倒是省事了,但你不觉得可惜吗?”
当然可惜,但是……
“你要知道,就算移植回去了,它们也未必能成活啊!弄死了可就绝对得不偿失了!更何况,一旦移植后,就算成活了,野山参的体型也可能会发生变化,很有可能不像正常野山参那样有灵气和自然……”
齐政问道“我听说你以前移植成功过几十年生的野山参,难道你也没有把握吗?”
崔忠明一脸纠结“是有这回事。但我那移植的也不是百年人参啊,这种珍稀宝贝,要是弄死了,我可就百死莫赎了……”
其实最主要是,谁不是千辛万苦的才能找寻到一株野生人参啊,根本不会考虑移植的问题,第一时间采挖出来卖了才是最佳选择。
像是眼前这种“一片”的野山参,别说亲眼目睹,就算听也没听说过。
齐政就果断道“你有经验就好,那就能这么办了,移栽回去后我们可以时刻保持关注,如果真的不好,也能及时挽回,你就放手干吧!”
有灵阵,怕个球!
说是这么说,但崔忠明还是面露迟疑之色,这种风险,究竟值不值得冒呢?
“当然值得!你想想看,这可能是最后一批野生人参的‘活化石’了,我们总不能留一些在这里吧。最好的办法,还是移植回去。我已经准备好相似的移栽环境了,尽可能将这批纯粹的野生人参保留下来……”
崔忠明还是被齐政说服了,此时他也明白了齐政为何要带这么多人进山了,敢情是一开始就打着移栽的主意。
崔忠明宣布了两人的决定,其他“放山”人虽然惊疑不定,但面对着颇负盛名的“参把头”和财大气粗的老板,也就默默接受了。
方案定好,队伍就开始行动起来。
真正挖参的一般都是经验丰富的把头和边棍。
挖参时他们要先割除周围杂草,然后一面起土,一面用鹿骨针挑出人参的细小根须,确保每一根根须不损伤或折断,否则会“跑浆”,价值会大打折扣。
其他人并非原地等待,要在四周寻找还有没有人参,并采苔藓、扒树皮,准备包参的材料。
参挖出后,必须要“封包子”,也就是用新剥下来的树皮裹上苔藓和原坑土,再将人参裹在中间,以此为人参保鲜。
至于要移栽回去的野生人参,就要连人参下面的土壤全部收集起来。在经验丰富的崔忠明的指导下,范围要大一点,尽可能不破坏到人参的根茎。
幸亏齐政之前播种时就考虑到这个问题,播种的范围分得比较开,方便移栽。
这些工作都是“放山”人在完成,齐政等非专业人士只能在一边打下手。
齐政只是吩咐一定要把成熟的参籽收集起来,这是拿回去试种的——这也是为后面灵阵助力人参种植打掩护,这好歹是野生人参的种子,性状优良一点也不以为奇吧。
一般来说,若碰上参籽成熟的人参,“放山”人必须将参籽在原地种下,这已经成了“放山”铁定的规矩。所以齐政也没有完全霸占参籽,毕竟,这是整个“放山”过程中惟一的保护行为了。
可以说,“放山”人在挖出人参的同时,基本上也断掉了它在野外繁殖的可能性。
也正是因为如此不给野生人参繁殖机会的大规模、不分季节、不分大小的采挖,根本就没有采和养的平衡可言,数百年以来,人参只能面临灭绝的危机。
齐政组织的采挖队伍同样是这样的操作,将所有的野生人参采挖一空,甚至连几年生的人参都没有放过——留下后也不会有好下场,这个地方已经彻底暴露了,迟早都不会被放过的。
崔忠明能做的,也只是在原地种下一些参籽,留存一丝希望而已。
队伍满载而归。
出山后,齐政带领着队伍第一时间就赶往嘉谷收购的人参种植园,首先将要移植的野生人参移栽好再说。
并不是哪里的土地都可以种植人参,参地的营养成分要高,而且要清凉湿润,也就是说人参大多是种植在林地砍伐以后开垦出来的处女地上。
参地一般都开在森林环绕的山坡上,远望参床一列列排得非常整齐,晴天的时候参床上都盖着防太阳晒的参帘。
嘉谷收购的人参种植园,是一个独立的小山头,不同于其他的种植园那样林木被砍伐一空,这里还保持着一片树林。
齐政看中这里,就是为了能让移栽的野生人参能在接近自然的环境下生长,而且这个种植园防护条件相对优越——山脚下都建立围墙包围起来了。
一般来说,人参在这样的林木砍伐以后开垦出来的山地生长几年后,供养人参的养分逐渐耗尽,就要移参到新开垦出来的处女地上,否则人参就会因营养不良等问题大量死苗。
也就是说要接连砍伐和开垦两块林地,才能保证人参长到勉强可以采挖上市。
这个种植园被承包下来后,还没来得及开垦,承包的参农就在人参价格暴跌中濒临破产了,不得不将参园转让给嘉谷。
齐政印象中,人参种植每年都要开垦大面积的林地,这与当前的天然林保护工程形成了尖锐的矛盾。
所以好景不长,大约十年后,这种传统意义上的人参种植园在有些地区已经绝迹了。特别在东北,有很多地方已经彻底不再审批开垦林地的参地了。
所以能提前圈下这样条件相对优越的人参种植园,当然不能错过。
崔忠明对这个环境比较满意,倒是觉得成功移栽的可能性又变大了一点。
在他的指导下,在参园里选择了含有较多腐殖质的林下土区,挖深度与野生人参相近的坑,将带回来的连土野生人参栽种下,再适当喷水保湿,后面就看能不能适应下来了。
就这样,几十株百年野生人参,以及上百株从几年生到十几年生的野生人参,经过一番折腾,终于从长白山的深山中,移植到嘉谷的参园里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