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理性的利益得失去衡量。
总有人会恣意的走在牺牲的路上,为宇宙,为时代,留下一道璀璨的希望之光。
此刻,太一便是这样做了。
作为一尊妖皇,他至死也没有妥协。
他本是有希望活下来的。
——只要投诚,展现忠心,带头镇压妖族将来或许可能会有的反抗,以妖皇身行此事,可以彻底打断妖族最后的脊梁与骨气。
效忠的皇,背叛了整个族群……从此以后,谁还敢奋战至死?
不怕死不瞑目?!
吃妖血馒头,踩着妖族的累累尸骨,东皇保全自己的性命,难吗?
不难!
哪怕是与他敌对了许久的巫族,彼此间有深仇……可面对这样的好处,也会乐呵乐呵的同意,甚至或许还会演一出戏。
一出宽容大度的戏。
祖巫心胸宽广,东皇知错能改……红脸白脸全让他们唱了。
仅仅是妖族买单而已。
别看有祖巫叫嚷,要跟东皇不死不休,双方只能活一个。
但……只要对面给的太多了,很多事情也不是不能商量的嘛!
祖巫能收获稳定的局面,脏活被人包办了。
东皇可以保全有用之身,甚至等时间久了,说不得还能叫嚣一下“平等”的口号,打着为妖请命的理由,去竞争一些什么,让实力修为更进一步,奠定盘古的根基。
——只要思想敢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东皇是有选择的余地的。
只是……
他放弃了。
他看淡了生死。
甚至看淡了自己的未来,不苟活以谋求盘古。
生命之火将熄的时刻,他只想有一战!
燃烧自己存在于世间的痕迹,亦如当年炎帝血战他时一般。
以此,再现刹那的绝巅!
如同流星的短暂辉煌,是太一作为东皇的最后绝唱!
这足以出乎太多人的预料,尤其是对于大神通者们而言。
毕竟,以己度人。
这年头出来混的大神通者……有几个是节操为正的?
若非如此,也不会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了……谁的锅?
诸神哪怕没有带头搞事的罪,也有监察不够、引导不善的责任。
懂的都懂。
只是没人敢明着说出来罢了。
瞎说大实话,纵为太易巨头,也有暴毙的可能。
盘古?
才勉强说实话的资格。
可纵然是盘古……看到九头氏的下场没有?
强横如他,背负人道苍生,照样在节操之战中输的一塌糊涂,被太昊教育了一回,明白什么叫“你爹就是你爹”。
心机如海,城府如渊,节操……难言。
为了收拾女娲,太昊不惜背负骂名,为人道所敌视……即使已经还上了债务,却也装作老赖,只为了钓鱼,等人道杀来的时候,反手一记绝杀,头都给拧下来!
这是巅峰层次的博弈,生动展现出了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九头氏当场出局,被打崩在了龙凤纪。
泰皇暴退,退到了巫妖纪,只为争取一线喘息的空间。
可太昊衔尾追杀,逼得其自焚以阻路,找寻破局的关键。
但这就是完结了吗?
不是!
太昊的反击,才刚刚开始!
“轰隆!”
泰皇焚身,化作滔天劫力,拦阻着太昊进击的脚步。
这是拖延时光,以创造奇迹的举动。
但太昊丝毫不慌。
他也不急着跨越而去,只是施施然的收拾着某些手尾。
若有至强者此刻观望,定会惊悚——
他在篡夺九头氏、泰皇身的法理,收拢人道的权柄!
这很不可思议,让人难以想象。
不过,虽是意料之外,某种程度上又是情理之中。
毕竟……
太昊,本就是龙凤纪元的人道最高领袖!
他后来退位了,人道又觉醒,才推出了风曦,成就黄帝,登极泰皇,为新一代的领袖。
新老领袖争锋,博弈时代纪元,是为盘古的对局。
可,这背后有一个问题。
太昊,这昔日的人道领袖,是因何而退位?
是因为欠债!
是因为轮回问题的争端!
但此刻呢?
太昊掏出了证据,抹除了债务上的矛盾纠纷——他不欠这天地,也不欠那苍生!
又因为一手算计了女娲,证明了女娲是在非法侵占了他的财产,开天功德归属被明确……于是,女娲身上债务滔天,所有财产被合情合理冻结,进入移交偿还阶段。
别看女娲在巫妖时代,忙活前忙活后的,又是开巫族基地,又是造人,又是改造轮回……
现在!
这些工作或将都白干,被太昊拿着欠条,给强制执行了!
像是那地府。
此时此刻,法统在变更。
后土依旧超然,但却是悄然间变成了打工人……太昊才是主人,才是老板,军功章必须给他一半!
如此一来……
所有的太昊“失德”的问题,都被解决了!
不存在债务问题,也不存在轮回上的烂尾……太昊作为人道领袖,有失信于苍生的地方吗?
没有了!
于是,他在重归天帝席位,还是跨出了龙凤时代的天帝!
而九头氏、泰皇的权柄,更是被他在逐渐持掌!
这本就被他血克。
何况,先前他们还败了,输给了太昊的腹黑与算计。
时光滔滔,青史反复。
岁月的迷蒙之下,是有人在施施然的顶替,控制着一切。
正如女娲在龙凤时代被太昊拿捏的死死的,所谓的地皇后土氏,都不过是一个牵线傀儡,一个吉祥物,一个橡皮章。
九头氏也好,泰皇也罢,都在重蹈女娲的覆辙。
他们,在变成他——太昊,被吃干,被抹净。
只是这些正在发生的真相,很难为世人所知。
唯有负责记录秘史的那一位盘古,能明白些什么,隐晦的在野史中留下点滴痕迹,似酒后胡言,似痴人呓语,道出一点真实。
——泰皇便是人皇!人皇为九头氏!又为伏羲氏!
人道的领袖,只能有一个。
曾经的太上皇归来,进入了时代的棋局,那有的……仅仅是乱杀了!
“人道还嫩呐!”
太昊长身而立,风采超然,跨越时代,从龙凤纪走向巫妖纪,却不是他的终结。
他不失德,这天下间谁能与他争锋?
影响力逐渐蔓延,虽然真身未动,被泰皇残痕所阻,但影响力依旧蔓延向未来的不同时代,凝结尊号,抛下“船锚”。
不开盘就算了。
若是开盘,他先天便是庄家!
“唔……将来我的尊号,唤作什么好呢?”
太昊歪了歪头,百无聊赖的模样,像是午后惬意的放飞自我,神思渺渺。
“就叫‘昊’好了!”
他忽然精神头上来了。
“昔日称太,开辟先天五太;未来称昊,权威如日中天。”
“谁能不服?谁敢不服!”
“众神固然如天,我却比天更高!”
太昊很可怕。
大罗为天意,统御世间。
他却是要日在天上,掌控一切!
妙相庄严,法身无上;统御诸天,综领万圣;主宰宇宙,开化万天;行天之道,布天之德;造化万物,济度群生;权衡三界,统御万灵,无量度人,万天帝王!
三界十方,四生六道,一切阴阳祸福,唯其意志而定!
这便是天帝!
“算计了千秋,布局了万世,宇内全知,万事由我……”
太昊看着泰皇汹涌的自焚劫力在枯竭,阻碍消失,可以继续前行了,便是摇头失笑,有着几分惆怅,“无敌,真是寂寞。”
“谁能来阻止我?”
他很寂寞。
他很空虚。
他落子千秋,布局后世……果然,一切都如他所料,没有跳出掌控。
“没有人能阻止我……那我就把棋盘给掀了啊!”
太昊悠然迈步,法统自然而动。
他在覆盖人道的痕,总领苍生之心。
此刻的他是强大的!
不在力量,而在人心!
或许,当他这样的手段推进到一定程度,人道大势便定了,将能接引下真正的太昊盘古之身!
彼时,两大盘古站在一起。
一个是盘古的太昊,一个是盘古的洪荒。
谁人能反抗?
太昊大步前行,跨过了泰皇所留的残墟,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也的确如此。
女娲那么可爱,他照样是梆梆两拳,打出了黑眼眶。
挖起坑来,也是半点不留情,压岁钱帮忙“保管”,小金库帮忙“保管”,忽悠着给打白工。
苦恨年年押金线,为太昊作嫁衣裳。
伏羲捍卫家庭帝位,镇压了一切作乱者。
谁还能阻止他?!
“轰!”
一点悸动席卷,忽然间让他的脚步顿住了。
“嗯?!”
太昊皱眉,俯瞰人间。
在诸天虚海,在万古岁月,正有一道拳光亮起,粉碎古史,破灭诸世!
这是一种拳法的大势,更是一种心灵的触动。
它不止是轰击着对手,也是轰击在众生的心灵深处,赠予他们一份最宝贵的财富!
“太一……”
太昊瞬息了然局势,知晓是谁在这般施为,“不要命了么?”
他有些沉默。
因为,下一刻有变化生。
人道的伟力汹涌,酝酿着灿烂的光芒,从巫妖时代的岁月中流出,成为他的对手!
这是人道自发的举动!
“有趣……”
太昊没有出断,驻足以观。
单是太一,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尽管这尊妖皇慨然赴死的勇气,值得他赞叹……可也就是那样了。
轰击在人道的心中,能使一种感动在酝酿,沉积下改天换地的伟大力量源泉。
可……他就差了吗?
谁还没有改天换地过!
太一,只能将希望封存至未来,期许有人替他走完未尽的事业。
但他却长存,率领诸神苍生,击穿了混沌的纪元,让洪荒举界永恒!
谁更不可思议?
“可惜了。”
太昊观望了半晌,摇了摇头,“一个太一,不够。”
“那……再加上这些呢?”
悠悠似空无一般的轻叹,从岁月的尽头响起,从人道的本源深处响起。
自万世之后逆流而上,在时代废墟中悄然而响。
又有死寂之中,燃起复苏希望的火,燎遍了人道荒野的心。
恍恍惚惚间,有人在走来。
太一赴死,如同一个引子,触动了什么!
他引发人道的狂澜,固然是拦不住太昊,阻碍不了这位天帝几个刹那。
但是!
作为一个引子,将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牺牲之光凝聚到一处,将是惊天动地的!
“妖族不好……可有了东皇,便是不差。”
“人族……怎会让他专美于前?”
冥冥中,人皇风曦在低叹,带着几许伤感。
“亦有这样杰出的圣者,献祭了自身,倒在了岁月中!”
话落,便有一道火光跃出,倒映在太昊的眼底。
那火光,让他很熟悉……那是炎帝!
昔日,曾有这样的一位帝者……他承载人道之罪孽,背负亡魂之怨憎。
又有体贴万民,抚育苍生。
至公至正,至圣至德!
到后来,为了族群,为了时代的未来,为了人道的曙光,他毅然决然的牺牲了自己!
点燃大罗永恒不灭的印记,从众生的记忆深处淡忘,只为能抵挡对手,为身后子民的成长争取到一段发展的时间。
最终,他还死了。
为了创造灭杀天皇帝俊伸入到人族的痕迹,他锁死了对手逃窜的余地,也把自己的活路给亲手埋葬了。
如此的牺牲,比之东皇的绝唱,丝毫不逊色!
妖族有太一。
人族亦有炎帝。
人,妖。
这个时代的两大博弈的主角,都出了这样灿烂的光辉,不同的立场,却是有着相似的抉择。
他们于岁月青史中留下的事迹,在此刻共鸣了!
轰鸣声中,是人道的力量在沸腾,万世皆在汹涌,过去、现在、未来,都在荡漾!
太昊目睹这一切,郑重了下来,再不复先前的淡然与随意。
“炎帝……这不是你的化身之一么?也想凭此来阻我?”
太昊似叹似问。
“固然如此。”一道虚幻的身影,从人道中踏出了,立在了太昊的身前。
这很不可思议。
可,太一的绝唱,似乎是补完了什么,让一切都不同。
“但……炎帝一路走来,我没有给他开挂,给予特权。”
“他是真正背负了这一切,是他自己的选择。”
风曦眉眼低垂,有哀伤,也有荣幸。
“太昊陛下。”
“您算到了很多,可这几件事……您算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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