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藏得可够远的,还真是叫我好找!”
鲁达摸了把光头上的汗水,瞧着陈升和张坚,嘿嘿地笑着,也亏得是他亲自过来,否则若是换了旁人,怕是还得多花不少时间才能联络上他们。
“这不是二哥吩咐的吗,暂时不要和那些鞑子硬碰硬。”
陈升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躲到了近五十里外,确实是有些远了,不过他很快便立马问起来,“鲁大哥,月儿海子那里,二哥可是得手了!”
“那是自然。”
鲁达当即将月儿海子那里的情形细细讲了遍,听得陈升和张坚都击节赞叹不已,“这仗打得痛快,那接下来可是要……”
“老爷打算继续在驼山里埋伏,到时候你们夺了鞑子的大营,咱们把那些鞑子堵得死死的。”
听着鲁达的话,张坚和陈升都是连忙在地上画出了简易的地图,要是那博罗特得了老巢被抄的消息,十有八九会从驼山赶回,他们还真能来个瓮中捉鳖。
“知道了,我们这便拔营前进,故布疑兵。”
张坚立马明白过来,知道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做,那猛克什力部的大军在外,那汗王博罗特又是个老奸巨猾的,他们需得好生配合高爷演出大戏。
“传令下去,让各百夫长们都过来议事。”
陈升这时候已经发号施令起来,鲁达没有掺和,他来时老爷说过,只需他将月儿海子的情形告诉陈升张坚就行,用兵的事情由他们临机自决就是。
驼山大营里,那中军的大帐里,博罗特不复平时的镇定自若,他看着跪在地上显得狼狈不堪的一行人,胸膛就像是拉起的风箱般起伏不定,苍老的脸庞上是不正常的红色,他暴躁地在原地踱着步子。
“茂巴思、按男不花他们全都死了,五百人就被区区两百多明军给打垮了,你们是当我老糊涂了么?”
博罗特的声音低沉,阴狠的目光直盯着地上跪着的几个人。
“王爷,是查干巴拉他带着明军来的,他说王爷您这里遭了明军埋伏,要调动部里的兵马来您这里,茂巴思他们就是信了他的鬼话,在大营前被那些扮做他亲卫的明军给直接杀了。”
“是啊,那些明军都是全身披甲的重骑兵,咱们根本打不过,查干巴拉又说王爷您已经……”
“咱们逃出来时,查干巴拉还在大肆杀戮部里……”
大帐里,这下子炸了锅,就算博罗特这个汗王平时淫威再大,如今月儿海子的老巢都被明军给抄了,底下那些贵人台吉们哪里还坐得住。
“王爷,咱们得赶紧回去啊,去晚了那可就来不及了……”
“是啊,王爷,我阿大他们好不容易才舍命逃回来报信。”
看着顿时间吵闹起来的大帐,饶是博罗特也失了分寸,过去这些年里除了火落赤部被明军袭击过老巢外,他猛克什力部这还是破天荒地头一遭。
“那个逆子,那个小畜生!”
想到竟然是自己那个小儿子领着明军抄了老巢,而且听那几个逃出来报信的说起来,这个小畜生竟然僭称汗王,这是把他当成死人了吗!博罗特口中骂着,接着看向跪在地上那些人,神情狰狞,“你们是猪吗,就不会纠集部众,杀了那些明军吗?”
“王爷,咱们冤枉那,咱们的部众就剩些老弱,茂巴思他们死了后,查干巴拉招降了剩下的部中兵马,那些明军的重骑兵又能打得很,咱们实在是没办法啊!”
跪在地上的人里有人哭诉道,博罗特就是有心想杀他们泄愤,可这个时候也得顾虑到大帐里的人心,而就在这个时候,大帐外忽地有士兵匆匆闯入道,“王爷,外面来了明军的兵马。”
“什么!”
博罗特猛地抬头,而大帐里更是乱成了锅粥,有人说要立刻回月儿海子,有人说要先迎战明军,那吵吵嚷嚷的声音让博罗特的脑壳生疼。
“够了,慌什么,我还没死呢!”
随着博罗特苍老的怒吼声,大帐里的贵人台吉们都没了声音,全都望向了看上去好像个糟老头子般的汗王。
“点齐你们的兵马,且随我出营去看看。”
博罗特呵斥道,然后让身边的亲卫为他着甲,至于地上跪着的那几个从月儿海子逃出来报信的老人,则是让他们各去自家儿子那里待着。
“阿爸,月儿海子真没了?”
出了大帐后,某个壮年台吉,迎回自家父亲,然后慌急地问道,“宝音他们呢,他们都还……”
看着满脸焦急的儿子,那老台吉瞅了眼四周那些部里的台吉们都是慌张地各自回营,却是压低了声音道,“你阿妈还有婆娘孩子们都没事,不过……”
听着阿大的话,那壮年台吉的神色数变,“阿爸,你们这是要……”
“闭嘴,你这个蠢东西,想死呢!”
老台吉低喝声间,拉住了手下有两百兵马的儿子道,“咱们全家性命都捏在别人手里,难不成你还要为博罗特那老东西送了你阿娘还有婆娘孩子的命不成。”
“可是阿爸,那可是明军……”
“你懂个屁,要不是博罗特这个老鬼先去招惹明军,咱们怎么会……再说了如今部中查干巴拉做了新汗王,这也是咱们的机会?你不做,也有别人去做,难不成你还想让咱们全家去给博罗特那老鬼陪葬不成。”
老台吉恨铁不成钢地骂道,这个大儿子壮实归壮实,可这脑子怎么也蠢得跟大笨牛似的,他在月儿海子可是听那些投降的十夫长们说了,那位大明高将军神威无敌,按男不花那样能摔倒健牛的勇士就是被生擒后活活勒死的。
还有那些明军个个身披重甲,俱是高大雄壮的勇猛武士,他都是亲眼瞧见的,博罗特身边也就两百不到的怯薛军能打,能顶什么用。
壮年台吉看向不远处另外两个同伴正自和他们的阿爸悄悄聊着,便晓得自家阿爸说得没错,他不去做,有的是其他人去做,于是他狠下心道,“阿爸,那查干巴拉的话能信么?”
“能信,那大明的高将军是个说话算数的,查干巴拉是当着那高将军的面许下咱们几个这场富贵的。”
老台吉想到当日在汗帐里亲眼所见,看着仍有些犹疑的大儿子,咬了咬牙狠声道。
“阿爸,儿子晓得该怎么做了。”
足足过了近刻钟,博罗特才领着大营里的兵马出了大营,然后他看到了前方那一字排开打着旗幡的马队,他也是打老了仗的,这放眼望去,粗粗估摸了下怕是有千余骑。
“王爷,咱们还是撤吧?”
博罗特身边有人道,然后其他不想继续在这儿拖着的台吉们也纷纷道,“是啊,王爷,咱们要是被拖在这儿,老营那可真就丢了。”
陈升和张坚并肩而立,他看着对面大营里涌出后乌压压一片的鞑子马队,握着缰绳的手心里全是冷汗,“你说博罗特那老鬼,真能被咱们唬住?”
虽说这几日朔方军的十个百户操练得有些模样了,可真要打起来,陈升还是心里没底。
“怕什么,那老鬼比咱们更怕,他要真是个有胆魄的,前几日就会大索方圆百里,也要寻到咱们吃了咱们这些兵马。”
张坚脸上满是赌徒似的兴奋,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鞑子那里眼下必定是吵着要退兵的,老巢被高爷抄了,他们哪还有心思在这里和他们继续对峙甚至于厮杀。
博罗特内心动摇着,当他知道老巢被抄了的时候,他也是彻底慌了,可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也许是拿下明军大营的机会,毕竟他要是就这么撤兵回月儿海子,那这趟便是白折腾了,更是会大损他在部中的威信。
可是眼下看着对面明军足有近千的兵马,博罗特沉默了,他现在压根不相信区区一个明国百户能拿出那么多的兵马,对面那些兵马排出的队伍齐整,纪律严明,哪怕他这里兵马两倍于对面,但是人心不齐,这真厮杀起来,胜败难料啊!
“王爷,这仗打不得啊,要是咱们的兵马陷在这里,老营该怎么办?”
听到身边传来的言语,再回头看了眼自家骚动的兵马,博罗特脸色铁青地道,“回营避战,咱们连夜撤兵。”
“王爷英明。”
随着博罗特的号令,那些台吉们也都是纷纷带兵回撤大营,而这时候对面的明军赫然动了,那一队队的骑兵策马冲锋过来,直到大营前百步不到的距离,才在马上弯弓射箭,射过后拨马而退。
朔方军的十个百户,就像平时训练的那样,一个个百人队在猛克什力部的大营前耀武扬威地齐射过后,才策马整齐地回转沿着右翼回转。
退回大营里的猛克什力部的贵人台吉们看着对面明军那十个百户兵马这般依次冲锋放箭,也是心惊不已,起码这般齐整有序的骑兵层次推进,他们自问部中的兵马绝对做不到,本以为那个明国百户是肥羊,可如今看来那分明就是披着羊皮的猛虎。一时间,大营里士气低落无比,而那几对已然决定出卖博罗特的台吉父子则是更加坚定。
看着遵守命令依次冲锋骑射后退回来的朔方军,张坚看着那退兵后毫无动静的猛克什力部的大营,不由转头朝身边的陈升道,“看起来咱们有些高估猛克什力部的鞑子,我觉着咱们就是真的和他们硬碰硬的打一仗,也未必会输。”
看着那些退回来后显得颇为兴奋的朔方军,陈升也忍不住道,“张兄说得不错,猛克什力部的鞑子已然没了士气,咱们刚才是该抓着机会和他们碰一碰的,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