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袍心罗低头看了一眼唐朝,嗤笑一声:“你小子长得倒是人模狗样,根骨也算不错,可惜这身境界修为,比狗都不如,连那个小姑娘都不如,还大言不惭,怎地,想搏个好名声,收揽人心?”
唐朝被如此奚落,神情自若:“前辈说的不错,晚辈确实境界低微,实在是愧对师长教诲,每每想起此事,都羞愧的夜不能寐,恨不得自裁谢罪。可是尚有大仇未报,不敢轻言生死。至于收揽人心,晚辈也却有此意。这白帝城确是先辈打拼所得,两位一旦动手,白帝城肯定会被波及,还请两位前辈手下留情。”
红袍心罗拈起袈裟一角,上下打量了唐朝一番,不耐烦道:“牙尖嘴利,贫僧最讨厌你这种人,不过也算坦诚,并未遮掩心迹,贫僧不会白白占用这白帝城,送你一桩造化。”说罢屈指一弹,一枚丹药打着转朝着唐朝飞了过来,唐朝一把抓住,红袍心罗嘿嘿一笑:“本来想送你丹药,助你解除暗伤,顺便稳固境界,不过贫僧身上东西太多,几味药搞混,分不清毒药补药了,吃不吃,自己看着办。”
看着唐朝手上的丹药,潘师正用肩膀撞了一下祁连城,低声道:“猜猜看,白无常吃不吃?”
祁连城回答道:“不会吃,没必要。”有他俩在,那些暗伤痊愈只是时间问题。
潘师正点点头,附和道:“对啊,他多怕死啊。”
一旁的春华脸色变了变,眼中满是担忧。
唐朝拿起丹药,仔细端详片刻,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中吞了下去。
春华俏脸雪白,潘师正一步来到唐朝身后,拍着他得后脑,连声道:“吐出来!给我吐出来!你想吃丹药,我和祁连城多的是!赶紧吐!”
唐朝推开潘师正,轻声道:“无妨。”说着抬头看着红袍心罗,大声道:“多谢前辈赐药。”
红袍心罗眼神玩味:“小子,不要看贫僧是出家人,死在贫僧手上的人,多如牛毛。”
唐朝却神色轻松:“前辈若想杀我,何需用毒?”
红袍心罗大笑起来:“这点小聪明,太像读书人了。”
唐朝脸色尴尬,不知道怎么接话。
红袍心罗摆了摆手:“贫僧并非不讲理之人,用你的地盘与人叙旧,就不会计较的你的小心思。退去吧!”
张铎却不甘心,红袍心罗冷哼一声,张铎身体一震,如遭雷击,张口喷出一口血雾,唐朝赶紧一把扶住,低声道:“张左使,对方来路不明,不可硬碰,只能徐徐图之。”
张铎唇齿间满是殷红血丝,双眼通红道:“我不甘心!白帝城从未被人如此轻视!”
唐朝死死拉住张铎,加重语气道:“左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万一对方被激怒,白帝城恐将不保!”
张铎被唐朝强行带走,而一旁的陆重山和红袍心罗也开始了新一轮的试探。
陆重山眯起眼睛,全身金光大盛,一尊金刚怒目的佛像金身,恢宏肃穆,高可入云。
“看样子你也是佛门中人,为何要与我为难?”
红袍心罗哈哈大笑起来:“小辈有所不知,贫僧最好为难你这等不人不鬼的佛门中人!”说罢抬起头看了一眼那尊佛像,嗤笑一声:“这么多年没有一点长进,也敢号称天下佛门之首?”
只见他伸出手指遥遥一点,那尊佛像便开始剧烈晃动,摇摇欲坠,声势骇人!
“陆重山”双手合十,盘膝而坐,怒喝一声:“不动如山!”佛像立刻稳固,不再动摇,并且一拳砸向半空中的红袍心罗,拳头大如小山头,威势极大!
红袍心罗傲然一笑:“贫僧面前,何来真佛?”不闪不避,任由佛拳砸在他头顶,一声闷响如洪钟大吕,久久不绝,红袍心罗仿佛置身水中,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震荡涟漪如水波般荡开,众人脚下大地也微微晃动。
遮天蔽日的佛像金身遍布细密裂纹,如如瓷器受损。裂纹逐渐扩大,金身寸寸崩裂,化作阵阵金光,被“陆重山”吸进腹中。
红袍心罗笑眯眯道:“念你修行不易,贫僧便让你看看何谓佛门绝学!”
只见红袍心罗伸出白皙手掌,五指摊开,掌心朝下,缓缓拍下!
“可曾听闻般若掌?”
一道足以覆盖整个演武场的巨大掌印凭空浮现,陆重山身体扑簌一晃,眼中流露出巨大的震惊!
“你是谁?”
红袍心罗笑声沙哑,掌印继续下压,演武场地面寸寸龟裂,烟尘四起。
“等贫僧打烂你鸠占鹊巢的这副皮囊,再与你分说!”
广陵江上,一叶扁舟顺流而下,一位相貌雄毅却衣衫破旧的大汉负手而立,眯起眼睛看着白帝城上空金灿灿的佛光,嗤笑一声。
“哪来的佛门秃驴敢在老子面前放肆?”
这时,船尾打坐的黑衣女子睁开眼睛,凤眼圆睁:“师父,你答应过我不出手的!”
大汉闻言气势骤降,脸色一苦:“为师这不是手痒了吗,你放心,绝对不会伤及无辜!”
小舟速度瞬间飙升,如一道离弦之箭直奔白帝城而去!
演武场中,陆重山气息委顿,七窍流血,面如淡金。
红袍心罗双手合十,面容冷峻。
“大雷音寺这么多年一点没有长进,要是让世人知道天下第一佛门圣地都是这种只会邪门歪道的货色,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唐朝眯起眼睛,这个红袍心罗话里有话啊,听起来大雷音寺可不像好人呐!
“哈哈哈哈!说得好,大雷音寺本就是一群孤魂野鬼!”粗豪的嗓音由远及近,唐朝腰间的大鲲刀竟然自行离鞘而出,笔直飞起,没入云层。
红袍心罗霍然抬头,一道被无数雷光缠绕的青紫刀芒倏忽而至,直劈头顶!
嗡的一声,红袍心罗周身有无数金色经文浮现,凝聚成一顶金光流转、虚实不定的大钟,将自己罩住。
砰的一声,宛如瓷器碎裂般清脆,大钟消散,无数金光漫天飞舞,一缕金色血液从红袍心罗头顶缓缓淌下。
未曾露面的神秘刀客咦了一声道:“你这秃驴头挺硬啊!”话音刚落,众人眼前一花,那个衣衫破烂的大汉便出现在心罗身前,与他隔空对立。
大汉挥舞了一下大鲲刀,点点头:“刀不赖,可惜白骥已经死了,老子实在拉不下脸做以大欺小的勾当!”说罢手指一松,大鲲刀直直鲲下,精准的落在刀鞘中。
唐朝脸色一白,刀身上传来的锋利气机让他的真气变得沸腾不安起来。
察觉到这一幕的大汉嘴角一撇:“比我徒儿差远了。”接着又转身朝着红袍心罗看了一眼,便大笑道:“你不也是一个残魂,还敢大言不惭?”
红袍心罗一震袈裟,驱散不断蚕食自身气机的锋芒刀意,挑眉道:“好霸道的刀法,小子,你可别被大雷音寺盯上了,你这身皮囊至少能容纳贫僧这般的功法神意,到时候人不人,鬼不鬼,身不由己。生不如死!”
那大汉点点头:“你倒和我遇到那个老不死不一样,看样子也是逃出来的。”
众人自从陆重山异变之后就开始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连知道陆重山底细的张铎也是一脸茫然。
红袍心罗随手一拍,将陆重山拍进地底,微笑道:“好心劝你一句,若以为大雷音寺的那些老东西只是贫僧和那个废物一般,你是要吃大亏的。”说罢他指了指消耗,说道:“那个废物就当贫僧送你的见面礼,有缘再会。”
随着瞳孔深处最后一抹金光流散,红袍心罗从高空笔直落下,一身大红袈裟也消失不见,祁连城一跃而起,接住了双眼紧闭的心罗。
那大汉伸出右手,五指成钩,向上一拽,陷入地底陆重山被拖了出来,浑身浴血。大汉指了指潘师正,说道:“武当山的小子,去用宝瓶符箓将他神魂定住,免得他又跑了。”
潘师正没有丝毫犹豫,掏出一张青色符箓,叭的一声贴在了陆重山眉心,陆重山浑身一僵,瞳孔深处的金光渐渐凝实。
大汉落在地上,一手提起陆重山,左右看了看,呸的一声:“这破烂地方还好意思叫白帝城?白骥也没见过啥好东西啊!”
唐朝抬头看了一眼,神色认真道:“前辈请自重。”
大汉眉毛一扬:“你找死?”
唐朝不慌不忙,回应道:“对子骂父,前辈太过了吧!”
大汉哦了一声:“你就是那个白帝城少主?我看不像啊,哪有人要回自己家产还要打擂台的?莫不是恶奴欺主?小子,你只要言语一声,老子便帮你打杀了这些个牛鬼蛇神,如何?”
张铎神色不变,但是他身后众人不免有些紧张。
“晚辈先谢过前辈好意,此乃白帝城之事,不敢劳烦前辈。”唐朝也没当真,到仍然作揖致谢。
大汉似乎嫌弃唐朝烂泥扶不上墙,怒道:“沽名钓誉,妇人之仁,如何成得大事?”
唐朝微微一笑:“前辈教训的是。”
大汉吃瘪,气不打一处来:“雍山上都是你这等穷酸腐儒吗?”
唐朝正色道:“前辈对子骂父,又对晚辈师门不敬,那晚辈也要无礼了。”
大汉哟了一声:“你小子还要打我?没看出来你还挺有血气,来来来,我让你双手双脚!”
唐朝嘴角一勾:“晚辈这点微末伎俩,岂敢献丑?”
“晚辈想和前辈拼酒!”
大汉一听,口水差点流下来。
娘的,老子已经两个月没喝酒吃肉了!
很快,一坛坛藏酒搬进了当初白帝城给唐朝接风的二楼大厅里。
唐朝不等大汉开口,直接说道:“前辈仗义出手,为表诚意,晚辈先喝。”说罢出手伸向面前排成一条直线的酒碗。
一连三碗,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那大汉冷笑一声,张嘴一吸,碗里的酒水呈一股水柱被他吸入腹中,连吸五碗,面带不屑的瞥了唐朝一眼。
唐朝也不气馁,仍旧慢条斯理的端起酒碗,一碗接一碗,很快就喝光了几坛子。
大汉一拍桌子,怒道:“这种喝法得喝到什么时候?小子,赶不赶跟老子抱坛喝?”
唐朝微微一笑:“听前辈的。”说罢单手拎起酒坛,高高举起,仰头就喝。
大汉喝了一声“好!”,也举起酒坛喝了起来。
两人转眼间喝了五六坛酒,但却面不改色,然后腹部甚至没有微微隆起,看的众人纷纷咋舌不已。
随着比拼的进行,两人的脸上渐渐泛起了酡红,尤其是唐朝,似乎有些步伐不稳的征兆。
那大汉见状,分外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读书人就是身板弱,这鸟样还想跟我崔人玉拼酒!”
崔人玉!
以张铎为首的白帝城众人脑袋一蒙,有些茫然。
祁连城也呆若木鸡,这崔人玉为何会突然出现在白帝城,难道又是冲着唐朝来的?
唐朝晃了晃脑袋,崔人玉?他大笑道:“前辈居然和天下第五的大宗师同名同姓,实在可惜!”
自称是崔人玉的汉子没听清唐朝的话,只是大笑道:“喝不了就滚蛋,少他娘的废话!叽叽歪歪吵的老子头疼。”
唐朝梗着脖子喊到:“我当年也是在酒缸里泡大的,这点酒,漱口都不够!”
这个臭小子口气比他还大!崔人玉懒得还嘴,只是喝酒不停!
两人喝酒足足喝了快一个时辰,手下的人苦着脸来到张铎身前,低声道:“主人,咱们的藏酒快没了。”
张铎吃了一惊,那崔人玉的酒量整个天下都是出了名的,可那唐朝怎么也这么能喝。
朱颜夫人在一旁幽幽道:“妾身那里还有不少……不多些酒,若是左使不嫌弃,妾身就遣人送来。”
张铎长叹一声,抱了抱拳:“夫人说的哪里话,有劳夫人了。”
酒还没有送来,唐朝打了一个酒嗝儿,看着面有忧色的祁连城,笑了一下,接着,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