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的想法太过冒险,实现的可能性根本不大,如果是老乞丐那般实力的,倒是能够一试,但如果劫持了人想要逃走,那可是难如登天了,两条腿再怎么也跑不过四条腿,老乞丐也有极限,他可以躲一天,躲两天,但带着一个大活人怎么能逃得走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朱由校有些按捺不住了。
“难道要朕看着他们继续逍遥法外吗?!”
“陛下。”柳安忽然出列,说道:“臣有一计,可安圣心。”
朱由校松了口气,说道:“先生快讲。”
“陛下可还记得那道推商令否?”
“自然记得。”
“自从那道推商令发布以后,在商税上,朝廷至少增收了一倍,归根结底这都是因为人性的贪欲,而推商令不过是催发欲望的一种手段罢了,而欲望一旦升起,就不可能再压制下去了。”
“所以臣斗胆进言,请陛下下旨,责令陕西下上大小官员,除陕西布政使周荣一系的官员、各州知府外,其余所有人各进一级,罢黜周荣和各州知府的官职,勒令他们入京。”
乾清宫内众人听得大惊,柳安的深意他们听明白了,可这么做,真的不会引起大乱吗?全部官员晋升一级,这可真是亘古未有的奇事。
“陛下,那山西布政使周荣在陕西为官多年,早已将陕西经营成了铁板一块,若是想打破僵局,就必须从他们内部引发矛盾,虽然周荣手握大权,极富人心,但只要他不愿意退位,就会绝了他手下参政的晋升之路,而参政下还有官员在等待,也就是说,全部的压力都将落到周荣身上,周荣退,咱们计谋成,可以将他押解进京,他是插翅也难逃,他不退,事情就更加简单了,想必不用陛下动手,他以往的亲信也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只需此一计,便可彻底瓦解周荣在陕西的人心,让他成为孤家寡人,地位在一夕之间崩塌。”
柳安拱手说道。
算到底,这招也只能对臣子有用,必须有一个媒介才能触发,而这个媒介便是朱由校,周荣是臣子,无论如何,君权神授,臣子的权利一样是皇帝赋予的,这个概念根深蒂固挥之不去。谁不愿意接受正统的册封呢?如果可以,谁愿意做乱臣贼子?
周荣之所以能获得人心,是因为他让所有人都拿到了好处,所以得人心,让他失人心也很简单,就是让他给出的利益不足以满足其他人的野心,届时,他的路也就走到尽头了。
尤其是在目前的陕西贪腐几乎已成规矩的时候,有没有周荣领导已没有太大差别,这个时候只需要一点点火花,就会擦燃他们之间的矛盾。
杀人诛心,这才是最高境界。
可以想象,这一道圣旨发出,周荣将会立刻被孤立起来,以往的同僚会怎么对他。
可周荣会束手待毙吗?答案根本不用去想,这也是柳安不去晋升周荣一系官员的原因,挑拨离间,逼周荣用武力进行镇压,而一旦周荣被逼的动用了武力,则大事已定。
他将离心离德,那些文官手中无兵,在迫不得已下定会向朝廷求援,甚至会主动认罪,这时候朱由校只要承诺减轻他们的罪责,就可以将他们全都收入瓮中,紧接着再发一道圣旨,命令除周荣外,他的手下也可以晋升一级,这样一来,周荣便大势已去,成为了盘中鱼肉。
此乃连环计,亦为阳谋,柳安从不屑于耍小手段,阳谋更能牵动人心,只要掌控了人心,天下大势便在掌中。
听完柳安说的话,朱由校眼睛就亮了起来,招不在新,有用就行啊,关键讲究一个变通之术,不管此法之前有没有用过,只要用对了地方,对方就算知道他们的手段,也不可能加以阻止。
这便是阳谋的可怕之处,我出招,你不得不接。
想想周荣那边,他会怎么应对呢?他应该是没有办法应对的,归根结底,他只是一个布政使,从身份上与皇帝差了一座珠穆朗玛峰,又怎么能抗衡朝廷的阳谋呢?
朝廷能册封陕西的官员,他能吗?
除非他造反,但是造反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登高一呼,斩白蛇起义,大楚兴陈胜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类的......
这些事情都有一个大前提,那边是当政者失了人心,他们顺应民意,才能招收到兵马,得到资助,反观周荣等人在陕西的作派,别说民意了,他们要是造反,恐怕第一时间就要被老百姓给活吃了。
就算强制招兵,到了对阵之时只要站出来喊几句话进行招安,他们临时反水怎么办?
天时地利人和,他周荣只有地利,这仗怎么打?
这也是为什么自古以来各地官员敢于造反的只是极少数,就看现在西南的奢安之乱,因为他们是当地的土司,影响力极大,地处偏远,皇帝的影响力在那里很低,远不及土司,所以他们才敢造反,除此之外,敢造反的有几个好下场?
可就算是如此,现在的西南叛军也是节节败退,被打的喘不过气来,最多只是盘踞一方当个土皇帝,想要逐鹿中原,那是痴心妄想。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每一个能够一统的王朝,都不是泛泛之辈,宵小之徒的作乱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可笑至极。
所以说,如果周荣敢叛乱,他就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再者说,就算他要造反,也得有人跟他不是?
周荣虽然地位很高,但要冒着株连九族的风险作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事,恐怕没有几个人赞同。
除非他们想着青史留名,达到跟宁王一般的高度,那倒是可以试试,就算是笑名,也算是名传千古了。
“魏伴伴,拟旨吧,就照先生说的,下令擢升陕西除布政使周荣和各地知府的官员一级。”
经过深思熟虑后,朱由校终于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