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才去拦了一辆马车停在巷口,英国公和他悉悉索索的偷摸爬了上去,朝着锦绣阁前进。
在路上,杨文才问道:“对了,我听说英国公您不是还有个儿子吗?怎么没有看到过?”
一说起张之极,英国公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那个逆子!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就扔下他亲爹不管,跑去跟人家游湖玩乐,让他爹一个人在京中受苦受难,等他回来,我饶不了他!”
果然天底下的父亲都是一个尿性,对别人家的孩子赞不绝口,怎么看怎么顺眼,不管人家做出什么事,总能给对方找到理由辩解,可只要事情发生在自己家孩子身上,那就是一顿奚落不屑,说不定还会棍棒相加。
而张之极已经溜出京师快一个月了,他就是典型的心口不一,昨天晚上还信誓旦旦的说着不离不弃,要共患难,然后第二天人就跑了。
这给英国公一顿气啊,如果不是他这个英国公府的大少爷开了先河,府中的老人们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倒戈阵线?
这就是典型的连锁反应,一旦有人开了头,好比河坝决堤,口子就再也堵不上了。
“害,原来是这样,英国公之前不还跟我说当爹的都是隔夜气嘛!我看只要张公子回来,您立马就不气了。”
杨文才安慰道。
英国公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回事,无声地笑了笑,看向杨文才的目光更加满意。
“你小子,虽然看起来混不吝的没点教养,不过这看人看事倒是透彻,就是你这毛躁性子,还得好好改改,否则将来是要惹出大乱子的。”
“谨遵英国公教诲。”杨文才装模作样的行了一礼,根本没听进去,开玩笑,这些话他听的耳朵都生茧子了,如果有用,那第一遍他就听了,那还会放到现在?
有些事,没用就是没用,有些人,说了他也不会改,只有真正吃过亏之后他才能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
果然,见他这副神态,英国公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呀,最近就跟在我身边吧,让我好好教教你,什么才是上位者应有的气度。”
咕噜噜.....
杨文才的目光变得古怪起来,英国公老脸一红,连忙咳嗽两声:“这个....不管地位如何,人都是要吃饭的,人有三急听说过没?这食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杨文才:“?”
“人有三急说的不是屎尿屁吗?啥时候包括吃饭了?”
英国公脸色一僵,狠狠地瞪了杨文才一眼,说道:“那我就教你第一课,当对方说错话的时候,你要根据情况来判断,该不该纠正对方,如果对方官阶地位都高于你,你就要含笑附和,而当对方地位低于你的时候,你需要大声呵斥展现出自己的威严,这样才能让他们更加的畏惧你。”
“那什么时候可以直接提出来呢?”杨文才问。
“朋友之间,关系亲近的情况下,可以直接提出来,不过那也是要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
杨文才看了看车厢,笑道:“那我刚才也没做错啊,我反正觉得英国公是不会生我气的。”
“哈哈,你小子倒是会举一反三,不错不错,这么说的话,你就将我生气的路子给堵上了,果然聪明,看样子是我小瞧你了。”
英国公欣然点头。
杨文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没想这么多的....”
见杨文才能够坦然说出自己的想法,英国公更加满意,他见过了太多笑面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嘴上说着你我关系坚如金铁,回头就捅你刀子。
帝心难测,可帝心代表的,不正是被谄媚蛊惑之词包围的花花世界吗?
人生如逆旅,世事如棋局。心如一,事不如一。
勾心斗角了这么多年,英国公尚不觉得什么,那是因为他不论何时何地,心都是紧绷的,但当他遇上了杨文才,忽然放松了一瞬之后,他就明白了。
他已经很疲惫了。
在跟杨文才相处的时间里他感到十分轻松,如果换了其他人,他才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锦绣阁在外城,从英国公府乘坐马车的话约莫需要小半个时辰,等到英国公和杨文才抵达时候,天色都已经彻底昏暗了下来。
英国公一脉可以追溯到建文元年,曾经参与过靖难之役的老臣,张玉。
朱棣继位后称张玉为靖难第一功臣,追封荣国公、河间王。而张玉的长子张辅初封信安伯、新城侯,后代替途中去世的朱能率数万军队平定安南叛乱,遂册封英国公,世袭罔替,在土木堡事变中死于乱军。
英国公一脉的源头可谓战功赫赫,导致英国公一脉就算是在勋贵之中也是地位超然,为整个大明最高世袭的公爵,即便是当初刘瑾专政,英国公一家也是稳稳当当,不敢动英国公府分毫。
现在轮到了魏忠贤,魏忠贤表示出的态度和刘瑾一模一样,绝对不去招惹英国公。
就连皇帝都得对英国公一脉客客气气,以叔侄相称。
可以说,英国公就是京师所有勋贵的领头人物,是一众侯爵的代表和脸面,即便侯爵中也有派系之分,但那只是对内的竞争,对外方面,所有人还是团结一致的。
所以当英国公张维贤到来的时候,许多人都在门口迎候。
“几日不见,英国公别来无恙啊....”
“哎呀,英国公的气色比起几日前更加红润,看来是遇上了好事请啊!”
“英国公快请上座,我等也好传菜了。”
这些勋贵们说的都是些场面话,单英国公一人就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甚至他都能猜到对方下一句会说什么。
“文才你就坐我旁边。”
英国公的话忽然惊醒了众人,他们方才只顾着跟英国公交谈,完全忽视了他身边的年轻人。
现在一看,众人顿时大惊失色。
此子的长相称得上俊秀,可配上英国公早年穿过的那身蓝红色长袍,顿时气宇轩昂威武不凡,再看他头上的簪子,莫不是英国公之前头上戴的那根?
龟龟,此子是什么人,竟能得英国公如此器重,莫非是英国公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