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最后半刻,柳安打着哈欠从房间中走出,正下着楼梯,忽然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两个身影。
“杨来?洪峰?你们二人大清早坐大堂里扮鬼干嘛?”
杨来洪峰两人相对而坐,一言不发,看起来真的有几分瘆人。
“柳先生。”
杨来站起身子。
“听说陛下让您去练兵?”
柳安这才想起昨日杨来并不在场,说道:“啊,对啊,怎么,你想代替老夫去练兵?”
“我,我这儿得归拢那些江湖草莽,脱不开身啊。”
柳安翻了个白眼:“那你说什么。”
“有个人可以帮柳先生您分忧。”
柳安挑了挑眉:“谁?”
“李桯易。”
柳安眉头一皱,顿时陷入了沉思,杨来还以为柳安是信不过李桯易,不想招他入京,刚想劝说两句,就见柳安一拍巴掌,恍然大悟道:“哦哦,李桯易啊,对对对,还有他,这记性,老夫怎么把他给忘了!”
远在杭州府的的李桯易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柳先生还记得他?”
“记得记得,此人当初不是护送老夫入京嘛,老夫岂会忘了他?不错不错,此人倒是可用,现在陛下让老夫练兵,老夫一个人独木难支,还是得安排几个人才是。”
柳安点了点头,他练兵,除了几个必要的规制将领外,其他的人选一概都要由自己人担任才行,否则很容易便出了岔子。
毕竟军队里派系复杂,跟朝堂之上也是不遑多让,须得小心行事。
“对了杨来,你先前不是说你有不少军中的弟兄,都是信得过的人吗?他们现在在哪里?”
柳安忽然想起了当初在杭州府时杨来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杨来先是一怔,旋即喜道:“柳先生想招揽他们?”
“信不信得过?”
“能信!能信!都是我过命的弟兄,他们都不满现在的处境已久,想做番大事呢,若是柳先生需要,他们定欣然前来啊!”
杨来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说道。
“还有洪峰,你之前不也在军中做过千户吗?能信得过的弟兄应该也是不少吧。”
柳安转头看向洪峰。
洪峰想了想,笑道:“是有不少,需要我将他们叫到京师里来吗?”
但说当初柳安落水后见过的阿力,便跟洪峰交情不浅,从军中退下后他做了锦衣卫缇骑,混的也就那个样子,若是洪峰召他,肯定不会拒绝。
之所以柳安问杨来和洪峰有没有信得过的人手,一是拿不准李桯易的脉路,他入京肯定会带着他那些亲信,十万大军所需的将领不是个小数字,若是全由李桯易的人把持,这十万大军是朝廷的还是他李桯易的?
所以柳安需要让杨来和洪峰两人也将自己的人手招募过来,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一个平衡,相互监视,不会惹出乱子。
“老夫今天要去钦天监上值,上值的时候会写个章程出来,到时候移交兵部和内阁,老夫可以调些人手进京,你们也写个条子,将信得过的告诉老夫,老夫一并写入章程里。”
“是!”
若不是杨来提醒,柳安恐怕还真将李桯易给忘了,不过既然现在想了起来,也要履行当初自己的承诺才是,半年之期虽然才过小半,机会便已来了。
朱由校要练兵的消息,早就通知了兵部内阁,当司礼监秉笔魏忠贤和内阁首辅汪应蛟都没有表示出反对的态度时,这旨意自然没人敢阻拦,很顺利的便通过了。
朝野上下难得如此一致,让朱由校十分欣慰。
这才是他想要的朝廷,在这种环境下做事,才能大展拳脚。
最关键的问题再于,练兵,兵部乐见其成,最难受的是户部,如果户部能拿出银子来,谁又会闲的没事做跳出来反对呢?
敢跳出来的都已经在诏狱里蹲着了,来年开春便要问斩。
兵部尚书李春烨,当看到放在自己桌上的那本章程时,略有些不悦,毕竟前些日子柳安当着众臣反驳自己,让自己颜面尽失,好不狼狈,甚至还给自己隐隐打上了个无能的称号。
李春烨自然不会对柳安有什么好脸色看,只可惜这次的章程与他无害,也是陛下亲下的旨意,他不敢使小绊子,否则非好生恶心恶心柳安不可。
冷哼一声坐下,打开章程一看,慢慢的就变了脸色,章程里倒是没说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说这十万兵不能从各州府或京营抽调,而是要重新募集。
这个没什么,柳安想省力气直接抽调兵士他李春烨还不同意呢,关键是柳安最后说的那几句话,不让兵部派人统领,而是由他选定的人手负责。
这是赤裸裸的夺权,夺兵部的权力。
李春烨咬牙起身,将章程往袖子里一揣,喊了句备车便赶往了宫中。
在他心里,柳安这是要造反的前兆,他身为跟其有怨的兵部尚书,可得抓住这个机会。
朱由校正在宫后苑的暖房中锯木头呢,累的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就看到李春烨从后面走了过来,命一小内监搬了张凳子过来坐下,喝了口茶道:“李尚书今天进宫,说有要事禀报,速速报来,莫不是鞑子又图谋不轨,犯我边关?”
李春烨刚进来就被这一句话给问愣了,有些茫然的说道:“没有啊,现在边关平稳,鞑子们应该正忙着过冬才是。”
“那就是西南战事紧急,出了什么乱子?莫不是那些反贼趁大军休整连夜奔袭,大军伤亡惨重?”
朱由校追问道。
“呃...也,也不是...征南大军营帐设在山的背面,正靠大河,四面都是探子,反贼只要有任何轻举妄动尽皆被我大军收入眼底,可提早做出反应。”
朱由校这就奇怪了,不是十万火急的军情,他李春烨还能有什么大事?
“那你所谓何事进宫见朕?”
李春烨抖了个激灵,将袖中的章程取出,双手奉给朱由校,说道:“陛下,此乃柳太师所写的章程,臣怀疑柳太师图谋不轨居心叵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