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确实如他所料那般,柳安在思考后给出了个大体猜测。
“百亩地,耗银三十两上下。”
这个数字不可谓不多,但还在尚能接受的范围内,单论陕西一地的耕垄,应在数百万亩左右,按照柳安所说,花费的银子也不过百万两左右,跟赈灾所需也相差不远了。
但若能安定人心,使庄稼安然无恙,自然比赈灾要好的多。
每一次的灾荒所造成的影响都是不可预料的,甚至可能要休养几年乃至十几年才可恢复元气,银子,倒成了小问题。
“此事应当,先生所需银两尽管去户部请银便是,一切由先生负责。”
朱由校摆了摆手,十分洒脱,他对柳安倒是极为信任。
自从有了东林党人的那五千万两银子,朱由校是再也没接到过什么国库空虚之类的奏折,倒是请银的折子多了不少。
其中最为突出的,便是慈庆宫的李庄妃说信王朱由检年纪已过十二,到了适婚的年龄,请朱由校为他主持婚仪,操办一番。
话说的好听,就是变相的讨要银子,之前大家对国库的情况都心知肚明,也都很识相的不去烦朱由校,可现在不一样了,天下谁人不知道你朱由校发了笔横财?
朱由校其实是不愿意的,好不容易才富了一次,总不能转眼就挥霍光了吧!可那李庄妃的奏折里说的是天花乱坠,什么手足兄弟之情,什么陛下的胞弟全都扯出来了,好像如果朱由校不为信王朱由检赐婚的话,那就是悖忘了先帝遗言,大不孝,对自己的胞弟弃之不顾,大不义。
这俩大帽子朱由校可受不住,这些日子也在想该如何回复李庄妃,正巧柳安在这里。
“先生,前两日慈庆宫的庄妃给朕上了个折子,您看看。”
朱由校瞥了魏忠贤一眼,魏忠贤立刻便弯腰退下,不多时拿着奏本回来了。
“是。”
柳安现在有些一头雾水,不知道朱由校干嘛忽然让自己看奏折,莫非是那李庄妃参了自己一本?
不应该啊,这些日子自己也没得罪她啊,要找事也应该年后再说才对,什么深仇大恨非得要掩着年关将近的时候提出来?
看完奏折后,柳安才恍然大悟,合上奏本递还给魏忠贤笑道:“原来如此,是想要让陛下为信王殿下赐婚啊,这应该是喜事才对嘛!”
“喜事?”朱由校噎了一下,摇头苦笑道:“对先生你们来说可能是喜事,可对国库来说可不是什么喜事啊...”
“陛下何处此言?莫非是婚庆仪礼耗费巨大?”
柳安听出了朱由校的言外之意,他对这亲王大婚所耗费的银两确实没个底子,看朱由校这意思,似乎要花费不少。
朱由校抬起脚踹了踹魏忠贤,哼道:“你跟柳先生说说,这婚庆要靡费何几。”
魏忠贤哪敢怠慢,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亲王娶妻,规格虽不比皇子皇孙,可也少不了纳采,问名,纳征,告期,册封,醮戒,亲迎,合卺,朝见两宫,盥馈,庙见,庆贺这些程序,尤其是铺张,更是要体现出皇室的威严,定下婚期后这来来回回要进行一两个月,配衣镶宝,皆有专人负责,动用的人数约在万余,同时还需托应天府的织造局赶制出合适的红裳,花费的银子啊,可少不得。”
朱由校听到这里脸色有些难看:“当初朕娶嫣儿,可是花了近三百万两银子。”
“多少?!”
柳安没忍住,嗷一嗓子就喊了出来。
“三,三百万两....”
朱由校也是事后才知道原来花了这么多银子,心痛之余又不免后悔,这可不是铺张浪费嘛,最后的苦果还不是要自己来承担。
要说自己的儿子也就算了,弟弟的婚事也要自己来负责,那五千万...现在是四千多万两银子放国库里还没捂热乎呢,一个个就都盯了上来,按那李庄妃的说法,即使信王殿下的婚事不能超过他朱由校的规格,但也不能差到哪里去,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他对先帝叮嘱的敬重性。
那又不是宝钞,是白花花的三百万两银子啊,拿来赈灾足够一省年余吃喝了,就办场婚事?
反正朱由校心里不舒服,也极其不情愿。
“三百万两银子?他们怎么不去抢呢?!啥家庭啊,这么挥霍?”
柳安着实被惊了一跳,三百万两银子什么概念?他靠肥皂起的家,如果不算那范家送给自己的一百万两银子,自己身价可能还没三百万,一场婚礼就能把自己套个精光。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得怪先生你。”
朱由校略有些幽怨地瞧着柳安。
柳安急忙摇头:“陛下你话可不能这么说,就算没这几千万两银子,信王殿下也是迟早要婚娶的,他年纪小,哪里有那么多银子?最后不还得陛下您掏?”
“所以啊,先生你快给朕想个办法,这银子也太多了啊,朕心疼啊!”
不过柳安有句话说的不对,要说这些亲王个个富的流油,朱由检虽然年纪小但跟东林党人走的这么近恐怕家底也薄不到哪儿去,至少自己婚庆的费用还是拿的出来的,李庄妃也是,原本寻思着过两年待到信王十五岁再行婚娶,可真到了那时恐怕国库能不能拿出银子来还是个未知数,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早早索要一笔,也好趁机拉拢拉拢朝中的大臣,为信王再谋势力。
“陛下不要慌乱,此事且带老夫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柳安凝眉在宫后苑中来回渡步,忽然一阵寒风吹过打了个哆嗦,抬头看了眼周围众人皆是相同的反应,跟朱由校两人心照不宣的向着屋内走去。
相比之下,宋应星所说的卖官鬻爵一事倒也不急了,现在就有一桩可能要靡费几百万两银子的大事摆在眼前,若不能解决此事,少不得又得大出血。
柳安手中拿着小茶壶,目光深远,盯着不远处的柱子微微失神,心里在不停的计较着对策。
朱由校倒是个没良心的,将事情抛给柳安,自己拿着木器开始把玩,玩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