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烬非常清楚,当他将神阶巅峰的寂灭瘟疫用于抹杀十万极光虫后,他便几乎失去了挑战寒地极光的可能,即使有便宜老师赠予的雕像在手,即使木偶少女还保留着相当不俗的战斗力,但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他必须要做出取舍。
将此次冰川之行的目标调低,放弃亲手斩杀寒地极光。
虽然这么一来,会错失便宜老师的任务目标,不过余烬相信,以阿难那种悲天悯人的性格,得知他亲手挽救十万信众,奖励就算不会更多,也应该能让余烬满意。
而较之空有境界却毫无密藏可挖的寒地极光,阿努和邪龙背后的两位游世古神,无疑更值得余烬看重,于是,他果断选择捉大放小,直接将陷入恐慌震慑的寒地极光拱手送出,自己则与木偶少女一起,拖延时间等待援兵抵达的同时,专注于保护信众减少伤亡。
坐山观虎斗,而非亲自下场,反而能让战力暴跌的余烬,在这混乱局面里,化被动为主动。
为了促成古神混战,他在面对极光城主的质问时,直接报出身份,好让阿努和邪龙背后的那两位,能够准确判断他现在的实力水准,至于人前显圣什么的,他完全没有考虑过。
“你在说谎哦!”木偶少女传来灵魂波动。
“咳,是有想过那么一点点。”余烬暗咳一声,不得不承认,他实际上就是这么肤浅的人。
而这么做的另一个好处,便是让“狂医”在苦难罪域的知名度,直接冲到四十点,理由是他一力击杀十万极光虫的壮举,得到两位游世古神外加众多神教高层的认可。
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一手太过惊艳,也或许是出于其他原因,包括寒地极光在内的三位游世古神愣是毫无反应。
见状,余烬决定再添一把火,当即以拾梦神教二把手的姿态,冲着神庙附近的阿努和邪龙,朗声说道:“两位,助我斩了寒地极光,你们不告而来的事情,我可以代表拾梦神教,不予追究,否则就等着梦境主宰雷霆暴怒吧!”
以他现在的身份,如此允诺毫无问题,除开极光城主心说他大放厥词,其余人等,以及两位游世古神,都认定余烬有资格代表拾梦神教和梦境主宰。
这意味着,两位游世古神所面对的,不仅是狂医余烬,还有一位曾经统治了半个古神世界的超然存在。
即便疯狂如逃狱龙神,也不得不认真考虑余烬的条件,毕竟惹上一位信仰古神的代价,很可能是送掉性命。
恰好在这时,寒地极光甚是配合的打了个哆嗦,因为那十万极光虫与祂血脉相连意志相接,瞬间死亡后,令本就真身残损的寒地极光,愈发伤重,神魂受到重大打击,深陷恐慌震慑不可自拔,彻底沦为砧板上的一块肥肉。
眼前摆着一位虚弱到毫无防范的游世古神,几乎没有人能够抵抗这样的诱惑。
连余烬都再度萌生,铤而走险全盘通吃的念头。
也是因此,阿努和邪龙按照他的预期,先后对寒地极光出手了。
卡拉拉!
锁链断刀,再度出现在阿努手中,而他的气势也在刹那间飙升到史诗眷者的层次,短短几天内达到如此程度,虽然远远比不上阿难,却也值得惊叹一番。
他的这番举动,也激得邪龙下定决心,提前发难,登时有一道黑影飘出神庙,于夜空中隐匿飞掠,转瞬之后便已出现在寒地极光的身边。
“立刻给我吞掉祂!”
邪龙体内的逃狱龙神,发出迫切至极的咆哮,几次激活阴影血脉却得不到能量反哺,让祂对寒地极光的古神真身,觊觎到了极点。祂当然深知眼下这混乱局面遍布杀机,不论狂医余烬还是身份神秘手段莫名的黑衣青年,都可能留有暗手,但是,祂同样有自己的倚仗,那就是从深渊手中,得到的半块黑色纹章!
邪龙紧握黑色纹章,断裂边缘割破手掌,使得血液浸润纹章,激发内中潜藏的阴影之力。
浓到化不开的墨色,自纹章之中流淌而出,霎时将邪龙染成人形阴影,接着,逃狱龙神暗中出力,便让邪龙的胸膛上随即浮现一轮深邃漩涡,赫然是阴影位面的空间大门。
一道道阴影触手,从漩涡大门中蔓延而出,疯狂涌动,扯向动弹不得的寒地极光。
逃狱龙神在明知道先手吃亏的情况下,还要第一时间对寒地极光出手,便是因为,祂有能力将寒地极光扯入阴影位面!尽管,祂感受到余烬体内存在阴影气息,很有可能追入阴影位面,但这却是逃狱龙神希望发生的事情!
借助阴影位面的主场之力,祂能占据绝对上风,虽然这么做的代价是将邪龙榨干,但只要占据了余烬的强大体魄,让邪龙去死又有何妨?
逃狱龙神和疫病母体一般,都盯上了拥有永生之体的余烬。
但是两者都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
疫病母体被士兵七十六号的数据子弹,打到濒死,阿努也借用神秘古神的戏命之力,重伤了逃狱龙神。
卡拉拉!
只听碰撞锁链发出清脆响动,阿努便横握断刀,遥指虚空轻轻一挑。
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个动作,却是在无形中拨动了命运长河,立刻将牵扯在寒地极光身上的束缚“丝线”,挑到了邪龙身边。
登时,寒地极光从恐慌中苏醒过来,而邪龙和逃狱龙神竟然反遭意志震慑,仅剩那阴影漩涡不停飞旋,道道触手疯狂涌出,继续扯着寒地极光进入阴影位面!
啪啪啪啪啪!
方才摆脱恍惚,寒地极光着实被吓了一跳,急忙扭身弄断阴影触手,接着用一个“蛟龙摆尾”,狠狠地拍在邪龙胸膛,令其搜的一下倒飞而出,砸到广场边的空地上!
“好诡异的手段!”余烬再度目睹戏命之力大发神威,却还是不得作用要领。
但更加诡异的,还在后头。
阿努动作不停,空出来的左手,对着目瞪口呆的极光城主微微一勾,便将一条属于极光城主和寒地极光的命运丝线,扯到了自己身上。
刹那间,极光城主觉得自己仿佛丢失了什么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为何物?
而阿努却是利用这个“东西”,向慌乱不已的寒地极光,抛出了致命诱饵!
“尊主,快快取用信仰之力,这是我们唯一翻盘的机会!”阿努高声喊出让众人惊讶无比的话音,连余烬也险些以为,对方是潜在的极光信徒,极光城主更是以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瞪向阿努,不解他一个外人,为何向寒地极光表忠心?然而,让极光城主大惊失色的是,寒地极光竟然真的听从了阿努的建议,径直冲向神庙所在!
这……
狭长眼眸突然瞪大,极光城主心神俱惊,和余烬一样,把阿努误认为了隐藏的极光信徒。
“难道,寒地极光一直在骗我?祂答应收我为神灵侍者,只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极光城主歪打正着的,洞悉了寒地极光的真正想法。
但紧接着,阿努便用又一次惊人之举,重新打破他的三观。
只见一线极光凌空飞掠,瞬间冲破神庙顶层,将拾梦神像的标志长鼻一口咬下。
寒地极光无法做到完全窃取拾梦者的信仰之力,所以便对拾梦神像进行改造,将祂的信仰转化为拾梦长鼻,借此来分润信仰之力。
得到信仰灌输后,寒地极光的伤势出现明显改善,真身神魂稳定下来,至少获得大战一场的能力与底气。于是,手握一尊拾梦神像的余烬,遭到了寒地极光的敌意审视,祂要将对于拾梦者的所有怒火,尽数倾泻到余烬的身上。
“难道寒地极光还得由我亲自解决?”余烬正忙着化解古神大战的冲击余波,暂时有些腾不开手,在几位游世古神的冲突中保护十万信众的难度,绝对不比击杀一位游世古神低多少。
而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不等寒地极光对余烬动手,阿努便抛出了祂的锁链断刀。
断刀之上缠绕着来自极光城主的命运丝线,因而,寒地极光并不觉得,作为“忠诚信徒”且威能不显的断刀会对自己造成危害,这也成为寒地极光命丧于此的直接原因。
卡拉拉……
断刀锁链凌空舒展,延伸到极限长度,也不过堪堪触及寒地极光的尾部,可暗藏刀身的戏命之力,却将寒地极光体内最为粗壮的一根命运丝线——信仰之力,轻轻巧巧的扯了过来,霎时令这把锁链断刀的威能瞬间暴涨,而寒地极光则再度陷入重伤困扰!
锁链断刀顺势斩下,仅仅砍断了寒地极光的尾巴,但就像那件莫名烧毁的厚重毛皮,寒地极光依旧堪称庞大的古神真身,瞬间没了踪影,就好像被无形大手抹掉一般,突兀得让人胆寒。
这是因为,阿努遥遥斩下的一刀,其实对准了寒地极光的暗淡命运,以信仰之力的庞大威能,截断早应中止的命运河流。
简而言之,阿努杀了一个不应存在于此的人,所以寒地极光死后,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好家伙,得亏我决定坐山观虎斗,不然和阿努背后的那位对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余烬自忖见多识广,却依旧被戏命之力震惊到了。
木偶少女则运用超然意志,冷静判断:“能力很诡异,但代价是什么呢?”
挑动命运为我所用,当然需要付出代价!
至高存在的威严,怎么可能任人挑衅?
所以,锈迹斑斑的锁链断刀又多了几片锈迹,阿努的面庞也瞬间老去十岁,但戏命之力的神奇之处,又于此刻体现了作用,将最为沉重的代价,连带着断刀上的一线命运,重新弹回极光城主的身上。
下一刻,龙精虎猛的极光城主,便好似遭到时间长河正面冲刷,面容急速老化,皮肤失去光泽,而后又褶皱丛生、黑斑密布,短短几秒内,脸皮便好似泄了气的皮球,耷拉在面骨之上,两颗眼珠深陷眼眶,一口牙齿掉了干净。
“我……这……”
直到此刻,极光城主还只是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便低头查看自己的双手,可他的骨骼已经无力支撑头颅,嘎巴一声颈骨断裂,脑袋和落发一起坠地,随后由于生机全无,摔了个四分五裂。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众人,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余烬甚至都觉得,有必要将预期再度降低,只将逃狱龙神拿下即可。
而那位神秘古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暗中提醒阿努尽快收集“命运回流”,并做好跑路准备。
“嘿嘿,就算狂医余烬是个变数,也要被戏命之力当场吓到!阿努,你可千万不能露怯,尽量表现得正常一些,咱们算是按照狂医余烬的要求,助他拿下了寒地极光,并且没有给极光城造成什么损失,所以他在有所顾忌的情况下,很可能放你安然离去,正好让我喘口气,借用信仰之力,属实累人。”
“我知道了。”阿努暗自应道,努力利用锁链断刀汲取来自命运的回流奖励。
他对狂医的尊敬,乃是出于真心,却还达不到与余烬推心置腹的程度。
凑集到足够解救兄长阿苦的命运回流后,阿努便故作镇定的向着余烬点了点头,而后踏着大步走出广场。
果不其然,余烬并没有贸然出手,木偶少女的谎言雷达也无法对此进行检测,两人都打算把注意力锁定到邪龙的身上,如约放阿努离去。
对此,神秘古神不禁夸奖起了阿努的演技:“对,就是这样,戏命之力的真谛就是玩弄一切,瞧瞧狂医吧,他刚刚还不可一世,现在却对你怕得要死!哈哈哈哈,阿努,你不觉得这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事情吗?”
阿努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天真未失的他,还做不到不加收敛的,贬低受他尊敬的人。
神秘古神则不以为意的跟着笑道:“命运无情,若你还想完全掌握戏命之力,就要让自己成为绝情绝性的存在,况且,你确实帮了狂医的忙,帮他保住极光城,并且惩罚了叛教之人,虽然最大的好处,完全由你拿走了,但这难道不应该是你应得的报……”
听闻“报酬”一词没有说完,阿努心生不解,按他对神秘谷神的了解,来了兴致便不会轻易压抑,除非……
阿努忽然感受到,广场附近多了一道特殊气息,他扭头望去,便发现一位面戴黑纱的神秘女子,站到了邪龙身边,手中把玩着邪龙持有的半块黑色纹章,清冷目光透过面纱,遥遥望来,让阿努瞬间觉得自己被看透心扉。
不仅如此,一道道身影通过邪龙胸口的阴影漩涡,出现在广场边缘,他们每个人的气息和气质,都让阿努觉得与古神世界格格不入,而这种特征,他之前只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受过,那就是狂医余烬!
“莫非……”阿努心头一紧,便听神秘古神愕然惊呼,“该死的,今天恐怕不下点血本,是无法逃出生天了。”
突然出现于极光城的身影,足有二十余人,神秘古神方才之所以陡然失声,便是因为他感到这二十余人,竟然全都是变数,但如果仅仅如此,也还不至于让神秘古神落荒而逃,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每一个变数身上,都至少承载着一道不属于自身的强大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