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虽然没能生擒山内忠义或者其他倭人水军将领,但是与倭人巡哨船的意外相撞,却也改变了联合舰队的航向。
因为倭人十几艘巡哨船的再次出现以及他们的航向,让包括乐麦阿和杨振在内的很多人都认识到,倭人水军的主力有可能就在附近。
也因此,当领航的普罗文查号突然转向,跟着逃走的倭人巡哨船向浦贺水道西侧追去的时候,后续的其他大小船只,包括杨振的瀛洲号,几乎毫不犹豫地就跟着转向了。
普罗文查号的指挥官汤玛士佩德尔的判断没有错,就在江户湾湾口外海的西北几里之外,三浦半岛的南端的一个海湾,就是倭人水军主力的驻泊地。
乐麦阿与杨振联合舰队的突然到来,完全是由一个意外事件所引发的。
而这个意外事件的发生,连乐麦阿与杨振联合舰队自己的人马都没能预料到,就更不用说聚集在三浦半岛南端浦贺港内的倭人水军了。
就在浦贺港的入口处,那几条逃走的倭人巡哨船被追击而来的联合舰队追上。
在直接碾压了那几条小船之后,追击而来的联合舰队,终于看见薄雾之中的海湾内密密麻麻停泊着的倭人水军主力的船只。
浦贺港所在的海湾,相对开阔,既不像旅顺口那样,也不像平户西海湾那样,它不是一个封闭的海湾,而是一个半圆形的湾口大而纵深浅的海湾。
不过即便如此,荷人与杨振联合舰队的到来,还是采用一字排开的战列线战术,将停泊在海湾内的倭人战船给堵在了海湾里。
当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日头未出,雾气也没怎么散,海湾内停泊的大批倭人船只安静地停泊在水面上,珍格格浦贺港几乎仍在睡梦中。
荷人与杨振的联合舰队数百门火炮突然一齐打响,惊天动地的炮声以及密集而沉重的弹丸,瞬间就惊醒了浦贺港的所有人。
刚刚入睡的松平信纲从梦中被惊醒,然后立刻嗷嗷叫着,下达了命令,命令稻叶正则指挥浦贺炮台开炮轰击来袭的敌船。
但是浦贺水道西侧的炮台,都有固定的朝向,而且它们并不是对着相模湾方向,而是对着浦贺水道设置的。
而且多数配备了“国崩”佛郎机子母炮的炮台,都修筑在浦贺水道西侧地势险要的海岸之上,青铜炮身也被固定在炮台上。
除非将固定朝向的青铜佛郎机炮身拆除下来重新布置,否则的话,根本无法改变它们的朝向。
因此,面对松平信纲的命令,负责浦贺役所所有炮台的稻叶正则懵圈了,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执行这位幕府老中的命令。
稻叶正则可以下令开炮,可是炮口所向的浦贺水道并没有荷人的舰队或者明人的舰队。
这样的炮击有何意义,难道只是给自己壮一壮胆气吗?
当稻叶正则把炮台的实情报告给松平信纲之后,气得松平信纲一边跳脚大骂,一边下令立刻拆卸炮台,重新部署。
然而,这样的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想当初为了守好江户湾入口的浦贺水道,幕府将浦贺港收为直属领地,并在面朝浦贺水道的海岸修筑起了大量永备工事。
其中最重要的永备工事,就是浦贺炮台。
于是,当初修筑浦贺炮台有多艰难,现在拆除它就有多艰难。
结果,没等稻叶正则将辛苦拆下的几门国崩转送到面朝相模湾的浦贺港土左水军停泊处,
在浦贺港附近停泊过夜的土左藩以及其他各藩来援的水军船只,就在乐麦阿和杨振指挥的联合舰队勐攻之下灰飞烟灭了。
单论数量,联合舰队的战船并不算多,大大小小,合计起来,也不过一百多艘而已。
而被他们围攻的海湾之内,停泊过夜的倭人关船和小早船,大小合计,足有将近五百条之多。
但是,联合舰队的几乎每一艘战船,都装备了火炮。
光是荷人舰队的四艘巨型夹板船以及杨振船队的旗舰瀛洲号,这么五艘巨舰上的重炮就超过了三百门以上。
倭人水军停泊过夜的海湾虽然比较开阔,但是数百门火炮轮番射击之下,也将整个海湾给封锁住了。
海湾内密集停泊的倭人关船和小早船,毫无还击能力,在红夷重炮的平直轰击下完全不堪一击,往往一炮过去,硕大的实心铁弹能打穿好几条船的座舱或者船舷。
最重要的是,在这场围攻战中,杨振他们辛苦一路带来的倭人火器焙烙火失,也派上了用场。
张天宝及其率领掷弹兵们,舍不得浪费漂洋过海带过来的万人敌、飞将军以及爆破筒,但是他们又不甘心站在一边袖手旁观。
所以他请了命令,使用了倭人的火器焙烙火失,换乘小船挺进海湾,将缴获到手的一串串绑成葡萄串一样的焙烙火失,点燃了投掷到无人值守的敌船之上。
一边是炮击,一边是火攻,仅仅过了一个时辰多一点,停泊在浦贺港所在海湾内的大批倭人船只就几乎全军覆没了。
当然了,要说杨振与荷人的联合舰队,在此战之中炮毙或者烧死了多少倭人水军,那倒也是未必有多少。
因为关船和小早船本身不大,又是停泊在浦贺港所在的海湾内,很多船上并没有人值守过夜。
也因此,并没有多少倭人水军因此而死亡。
但是倭人的船只,却遭受了毁灭式的打击。
等到杨振与荷人的联合舰队停止炮击的时候,海湾内到处都是成堆的浮木碎片,倭人船只已经没有几条是完整的了。
而且这样还不算完,由焙烙火失引发的火势,丝毫也没有因为炮击停止而变弱,相反,在海风的吹拂之下反而越烧越旺,愈燃愈烈。
之所以最后会造成这个局面,完全是因为松平信纲、山内忠义等人自作孽。
相模湾十分开阔,而其北部沿岸,除了有一个入口相对封闭的江户湾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比较封闭的小海湾了。
浦贺港所在的海湾,说是海湾,但其实也就是一段弧形的有些内凹的海岸罢了。
由于云集此地的倭人水军船只过多,所以并不是每条船都有机会使用缆绳拴在海岸的码头上。
也因此,为了保证船只的安全,确保湾内的船只不会跟着涨潮退潮的海水漂走或者翻覆,松平信纲、山内忠义等人就下令,水军上岸之后要将大小船只联结起来。
然后,等到上船出海或者登船作战的时候,再将连接在一起的船只解开。
事实证明,这样做,不管是在海上,还是在江上、湖上,都非常的危险。
没有遇到敌袭,那也就罢了,一旦遇到敌袭,尤其是火攻,那简直是一烧一个准,一烧一大片。
崇祯十四年九月十二日上午发生在倭国相模湾内东北部浦贺港附近的事情,又一次印证这一真谛。
当然了,由张天宝他们投掷的焙烙火失引发的大火,几乎将海湾内漂浮的受损倭船一扫而光,但是,这场烧了好几个时辰的大火,却也挡住了杨振与荷人联合舰队试图从浦贺港登陆的步伐。
三浦半岛沿海多山,尤其是面向相模湾的那一侧,只有浦贺港所在的海湾内地势相对平坦,而且直通浦贺港内町。
这也是为什么浦贺港的朝向,不在江户湾内,而在相模湾内的原因。
当然了,这同样也是后来倭国在浦贺北部江户湾内侧重新开埠,搞出一个横须贺军港的原因之一。
事实上,浦贺港与后世的横须贺相距不远,甚至可以说是两地在陆上是肩并肩背靠背直接相连的。
但是浦贺港与横须贺港,却是分隔两地的,而隔开它们的,正是三浦半岛最南端连绵险峻的山地。
三浦半岛南端岬角以东,是浦贺水道,是进出江户湾的门户,其这个岬角以西不远的地方,就是浦贺港所在的海湾。
崇祯十四年九月十二日下午,浦贺港所在的海湾内浮木烧尽,烟火熄灭,乐麦阿与杨振指挥的联合舰队,再次抵近海湾。
而此时的浦贺港内相对平坦的海岸上,松平信纲、稻叶正则等人指挥的倭人军队,早已严阵以待。
松平信纲下令从浦贺水道一侧拆取过来的数门国崩佛郎机,也部署在了浦贺港的海岸码头上,气氛相当紧张。
但是乐麦阿并没有直接发起登陆作战,而是派了一艘小船,载着一名从尹豆大岛的俘虏中挑出来的倭人足轻头目,带着一封建议双方停战讲和的书信上了岸。
当然,跟着这封讲和书信被一同送上岸的,还有乐麦阿与杨振联合舰队提出的与德川幕府的停战条件。
停战条件之中,除了荷兰东印度公司要求开放沿海、全面通商等条件之外,自然也包括了要求德川幕府承认九州诸藩之前与杨振、乐麦阿所达成的和约等条款。
不过,面对乐麦阿派人送去的信件以及提出的停战条件,松平信纲见信再次暴跳如雷,不仅当场拔刀斩杀了送信的倭人俘虏,而且立刻就下令港内的火炮,一起朝着抵近海湾的联合舰队开始炮击。
然而倭人推崇备至的所谓国崩,远没有他们所吹嘘的那样厉害。
或许面对那些没有火炮的倭人山城,或者只装备有铁炮或者大筒的倭人战船,佛郎机炮的威力出类拔萃。
但是在装备了数百门重型舰炮也即红夷重炮的联合舰队面前,被称为国崩的佛郎机后装子母炮,可就属于小巫见大巫了。
无论是口径的大小,弹丸的大小,还是射程的大小,威力的大小,佛郎机后装子母炮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大型武装商船上装备的重型舰炮相比,那都差的太远了。
就是与杨振的旗舰瀛洲号上装备的三十门彷造的重型红夷大炮相比,那差的也不是一星半点儿。
倭人的所谓国崩,也就是在射速上占有优势。
可是在你够不到敌人的情况下,射速上的优势毫无意义,根本无法转化为战场上的优势。
就这样,在相互对射了小半个时辰之后,浦贺港内的国崩相继哑火,而云集在海岸上沿海布防的倭人军队,也不得不在丢下一地尸首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后退。
眼见倭人不肯就范,乐麦阿终于再次接受了杨振的建议,在当天傍晚时分,将联合舰队一分为二,一番调整部署后,整个联合舰队分作了东路和西路。
东路分舰队由乐麦阿率领,以荷人舰队为主,同时增加一批杨振麾下的二百料战船,在入夜后乘着涨潮的水势冲入浦贺水道,冲进江户湾中。
西路分舰队由杨振率领,以杨振的旗舰以及杨振麾下的四百料战船为主,同时也将汤玛士佩德尔指挥的普罗文查号编入其中。
这一路,由杨振带着,在入夜后掉头南下,前往大坂所在的大坂湾,执行之前制定的击西计划。
而曾经到过大坂湾,到过大坂港的何廷斌,在杨振的要求下,也被调拨给了杨振身边听用。
就这样,在乐麦阿终于作出分头行动的决定之后,当天黄昏时分,原本已经退至外海的杨振,率领西路分舰队返回浦贺港附近,再次开始了对浦贺港的抵近炮击。
与此同时,由乐麦阿所率领的东路分舰队转头向东,悄然向浦贺水道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