缴立柱这么严肃,这么郑重,虽然有点出乎杨振的意料,但是想了想,知道他必是有真正重要的事情方会如此。
杨振先叫其他人都在院子里等着,又叫麻克清立刻去找李禄和张臣,自己领着缴立柱、徐昌永、张得贵三人,跨过门槛,进了二堂东翼的公事房。
邓恩手按刀柄往门口一站,算是把杨振四人与院中等候的其他人隔绝了开来。
又过了没有多久,外面一阵脚步响动,紧接着李禄当先,张臣随后,跨步进入到了杨振等人所在的公事房中。
杨振见该来的都来齐了,随即开口说道:“柱子!这几位都是咱们先遣营的老人了,都是我杨振的手足兄弟!杨珅叫你带回了什么口信,你现在就说来听听吧!”
那个缴立柱在一众将领面前,本就坐得不踏实,听见杨振这个话,当即起身,到杨振面前又跪下,左右看看,遂说道:
“大人!四月里俺们奉命走边外到宣府去,一路上的辛苦处且先不说了,就说俺们先进了张家口,后又顺利到了宣府城,杨守备领着俺们见到了宣府的杨总镇,也见到了捷少爷!他们现在都不错!
“杨守备把大人你的那些打算,一五一十说给了杨总镇,募兵的事情,杨总镇很是赞成,还从宣府镇自己的营下,资助了咱们一笔饷械马匹!”
说到这里,缴立柱停顿下来看看杨振,一张黝黑的大脸盘上满是光彩,他见杨振正看他,当即又继续说道:
“宣府杨总镇那边,已经知道了咱们先前解围松山的事情,也知道朝廷上褒奖重用大人的事情了!
“杨总镇直夸大人现在开窍了,会用脑子了,也会打仗了,说大人你领着咱们救援松山城的那几仗,打得很不一般,很有名将风范!杨总镇和捷少爷都很高兴!”
缴立柱说到这里,掩饰不住一脸自豪的神情,自顾自咧着嘴呵呵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坐在一边的张得贵、李禄、张臣等人见缴立柱说起这个事情,也都跟着呵呵笑起来,搞得杨振十分无奈。
“好了!好了!这些事情,你就先别说了!其他的事情呢?!我交办给你们的其他事情,怎样了?!”
杨振挠了挠头,制止了缴立柱这个铁憨憨的话头,叫他先捡那些紧要的事情说。
他当然心里也知道,自己身边原来的这些人马,与宣府镇那边关系密切,甚至原本就是一家人,兵荒马乱的年月,时隔许久不见,自是要先说这些话。
可是想到现在松山城里数千口人马老弱要养活,到了冬天的时候,肯定又要面临物资匮乏的考验,这一回自己能不能从张家口那些通敌奸商的手里截取一大笔物资,实在是事关重大,心里着急。
“都办了!该办的都办了!杨守备领着俺们见了杨总镇,见了捷少爷以后没几天,杨总镇就调走了张家口的北口守将,把捷少爷安排过去了!”
缴立柱见杨振心急张家口商队出关的事情,当下也不再说杨振叔父宣府镇总兵杨国柱那边的情况了,而是说起了张家口。
“若不是当时大人你亲口提起,俺们以前还真是没注意,现在整个张家口上上下下,全都是围着那一堆山西商人东家在打转!
“张家口的堡城里,与宣府镇别处还真是不一样,到处都是什么鸟商铺、鸟会馆,大大小小的货栈、驼场到处都是,大的就有十几家!”
张得贵是知道杨振的计划与心思的,此时见缴立柱始终没有说到正题上,当即脸色一沉,对他说道:
“我说缴立柱,大人想听什么你不知道吗?!杨珅叫你回来带了什么话,现在就说,别有的没的扯那么多!”
缴立柱见张得贵急了,当下咧嘴一笑,挠了挠头,又说道:“杨守备叫俺回来,就是告诉大人,一切事情都办妥了!
“招募兵员的事情办妥了,派人混入商队的事情也办妥了!张家口内山西商会以范家为首的大商队,也在五月十六那天一早,出发了!”
杨振听见缴立柱终于说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消息,当下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扭头看着张臣、李禄说道:
“既是如此,我们也该出发了!”
杨振说完了这话,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张臣、李禄两个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也浮现了笑容,只是没有杨振那么夸张而已。
这个时候,徐昌永在旁突然站起来,冲着杨振一阵打躬作揖,且笑着说道:“老弟!前番你出击敌后,需要乘船出海,横渡汪洋,说实在话,老徐我心里突突,也不太敢去!
“可是这一回,你要是率队西出边外,到草原上干些买卖,无论如何,高低要带上我老徐同去啊!”
杨振前番出击敌后,带回来的战果,叫徐昌永眼红了许多天,懊恼自己当初怎么就没有强烈要求一同前去。
这一回,杨振率队去草原,不过是到草原上追踪打劫一个商队而已,对手就是一些商队护卫或者镖手拳师,充其量会有一些火器罢了。
就算是这些商队护卫真如李麻所说的那样,不容小觑,可是他们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呢?
他们既不是草原上的蒙古部落骑兵,更不是辽南腹地的满鞑子辫子兵,自己要是错过了这次跟着立功捡便宜的机会,那可就太可惜了。
“徐老哥,徐老哥,你且稍安勿躁!待我细问清楚了,咱们再说这个事情!”
对徐昌永的心理,杨振很清楚,而且他这一次,也的确要用到徐昌永麾下的那些蒙古轻骑。
杨振叫徐昌永回到座位安静下来,然后对着仍跪在地上的缴立柱说道:“杨珅本人现在在哪里?!”
“杨守备现在在哪儿,小的是真不知道!张家口商队出发的同一天,小的也就出发了!当时杨守备他们领着新募的壮勇,扮作从宣府城运粮到张家口的夫子,还留驻在捷少爷的营里面!”
杨振满怀期待看着缴立柱,可是缴立柱回答出来的每句话,却都让杨振一愣,需要反应上一会儿。
杨振此时听他如此说,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总觉得杨珅办事不应该这么稀里糊涂。
果然,杨振脸色一沉,就听见缴立柱又接着说道:“不过,小的临行之前,杨守备与小的已经约定好了,等我回到了松山城,见了大人,他们也该在草原上了!
“杨守备说了几个地方,叫我带着大人前去会合!头一个,是大凌河上游的三座塔,如果我领着大人去了三座塔,杨守备他们不在那里,那就直接去阴金河畔的红庙子!”
“你这个大个子,说话真是不爽利!照你这么说,要是杨总兵领着咱们,跟你去了红庙子,杨珅杨守备却又不在那里,到时候咱们又该如何做?!”
杨振还没发话,早就忍不了缴立柱说话大喘气毛病的徐昌永急得直瞪眼,冲着缴立柱就嚷嚷上了。
缴立柱听了这话,也不搭茬,就是看着杨振的表情,见杨振微微点头,意思是叫他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他又说道:
“这个俺也想到了,当时俺就是这么问的!不过杨守备他也说了,若是在红庙子一带没有会合上,就请大人先撤回三座塔一带等他!杨守备说,只要他没有死在草原上,他就一定会到三座塔找大人会合!”
众人听见缴立柱这么说,相互看看,虽然知道就凭这么几句话率队前往边外截取张家口商队的财货有点太不靠谱,可是在座几个人,谁也没法再多说什么了。
杨珅要是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么他们眼下也只好先这么办了,除非放弃这次机会。
不过,杨振是决不肯放弃这次机会的,当下他想了想,又对缴立柱问道:“柱子,我问你,奉命打入张家口商队的内线是谁?!”
“好几个呢,大人,得有十来个!”
缴立柱说完这个话,看见杨振眼睛一瞪,显然对他的回答不满意,马上就又接着说道:“不过,混入商队里面的那些人,是以马壮那小子为首!当时,小的也请命去当细作,可是捷少爷和杨守备都不同意!”
缴立柱这番话,说得杨振哭笑不得,心说杨珅和杨捷不同意就对了,你这个黑大个子体貌特点这么明显,混进去当内线,岂不是过于惹人注目了。
杨振想到,混进去的人手以马壮为首,顿时放心了不少。
那个马壮,算是宣府本地人,又是生就一副满脸横肉的凶相,此前在杨振营里多年,更是养成了一身混不吝的滚刀肉本色,看起来恰是宣府本地地痞无赖出身的那些镖行拳师趟子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