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事情,白松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收获的。由于正常情况柴油罐是不允许带电操作、甚至电子产品都不能带进去,这一下午还专门请了这个油罐车所属的公司的人过来参与帮忙。
公司人是个行家,下午帮大家操作了直流防护灯源。
白松回想着下午的种种,就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具体说来,就觉得这个行家不太正常。
怎么说呢?有一个细节,这个人总感觉有点谄媚。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要说细节还有很多很多…
想着这个事,有疑心病的白松,还是找人查了一下这个公司的行家,也能确定这个人和死者没有任何关联,而且白松还侧面打听了一下,这个人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白松觉得自己太敏感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再这么下去他容易得疑心病。
马支队把白松喊回去之后,就再也没给白松打电话。
他俩之间还是有默契的,马支队知道案情之后就知道这不是个好案子,把白松放那里能纠结死,就把他喊出去了。
但他还是让白松留在蓟北区的基地,没有叫回市局,其实意图很明显——让白松进退自如。
马东来是白松参加工作以来,最照顾他的领导了,究其原因,白松这种人也确实是让领导喜欢。
马支队能一步步平步青云,跟他所在的单位屡破大案有必然的关系。
别的不说,庄支队这次调整副总,与白松等人去红蓝对抗比武中获得全国第一名也有关系。
这样的能人,哪个领导不爱?
说多了。
“白队,您在这儿干嘛呢?”有年轻的刑警路过这边。
“没事,怎么了?”白松看着这四五个刑警,知道这是干嘛去的。
这肯定是今天傍晚没吃饭,晚上饿了,想出去吃(he)点饭(jiu)。
这次培训案例说是封闭,但是傍晚出去爬爬山、跑跑步、吃个饭也是正常,晚上十点锁门,能回来就成。
但是话是这么说,理论上还是不行的,所以几个人看到白松,只能心中暗暗叫苦。
几个工作了几年的警察们,莫名有了一种高中生翻墙出去上网被老师抓到了的感觉。
最关键的是,面前的这位白队长,可不好骗啊…
“哥几个在分局好几年都不到一起,不是一天值班…这不今天都没吃晚饭…”岁数大一点的客气着给白松递烟。
白松看了看表,都快九点了,轻轻摇了摇头。
这几位一下子都哀怨起来,不过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白队,那我们回屋…您别跟我们领导说…”
“都九点了,出去吃饭来不及。”白松道:“买点吃的喝的,回你们宿舍,两点之前睡觉,别耽误明天上课。”
“谢谢领导!”几人喜形于色,一路小跑离开了。
白松看着这些人的背影,大家岁数都差不多,他能不理解吗…
但他总归是有点过于老气了,看这些年轻的刑警,就跟看晚辈似的。
刚刚感叹这个呢,手机响了。
“爸…嘿嘿…”
“有案子吗?”白玉龙先问道。
“没有。”白松小心翼翼:“这个点打电话,有啥事吗…”
“没事我就不能给你打电话?现在真是…”白父没好气地说道:“一天到晚也不知道给你妈…”
白父的话刚说了一半,旁边传来一个女声:“你和儿子瞎说什么呢!”
接着就是老妈的声音传了过来。
“妈。”白松立刻脸上带笑容。
“在哪呢?最近工作怎么样啊?你在外面那么忙,别听你爸的,有啥事给我打电话就行,你爸要是再跟你摆脸,我收拾他…”老妈寒暄了半天,白松才知道怎么回事。
这些年是快递行业飞速发展的时代,各大快递公司疯狂竞争,服务特别好,不仅每一件快递都送到家,而且傍晚和晚上七八点送快递都屡见不鲜。
今天晚上,白松的家中收到了一大份快递,里面有一些山货,还有一件毛衣、一些适合中年女性使用的化妆品。
寄件的是欣桥,但是欣桥跟白父白母说是白松让寄的。
白松只知道今天是2015年的10月21日,但是根本不知道今天是农历九月初九。
重阳节这个节日,老人很敏感,现在的年轻人不过这个日子,所以根本就记不住。
最关键的是,这节日不放假…
清明节年轻人也不过,可是有假期啊…
听母亲叨叨了几分钟,白松满脸的幸福感。他本来想说这是欣桥的心意,但是感觉到母亲的开心,他就没张口。
不由得自责起来,他亏欠父母有点太多。
“你可别乱想,你工作第一位的,你得知道,你才25岁,事业发展你妈帮不到你什么,但是肯定不给你拖后腿!”
“妈!你瞎说什么啊…”白松泪眼朦胧:“我…我今年…”
“那都没事,你注意安全。”白母道:“你爸也忙,现在还动不动去给人家讲课。不过他到底在户籍…”
又继续聊了会儿,白玉龙终于轮到了机会,过来和儿子聊了起来。
爷俩还是聊工作比较多,白父现在的工作还是很顺利的,英模光环加身,确实是有实力的白玉龙经常去其他县市局交流学习,户籍工作压力确实不大。
白松避重就轻,天华港的事情没怎么多说,他现在还不知道具体咋说。
他车又毁了…
之前的那辆车,是因为奉一泠害的,这辆是整个被事故给毁了。
车发动机完蛋了,高温也摧毁了车子所有的车漆,电路系统也都完蛋,这车走报废没什么问题。
赵支队牺牲的地方还算好,但是白松深入到赵支队待得那个地方,他没有下车,全靠车子抗,能扛住算白松命大。
当然,这车的损失赔偿已经给白松了,不过白松都不知道买啥车了,最近就是打车和公交车为主。
天华港的案子不说,白松也没什么可聊的,就聊了聊今天的案子,聊的很详细。
聊天的过程中,又有几个培训的想出去,看到白松,直接吓回去了。
白松耳尖,听到有人说:“本来有点食欲,谁知道大半夜的白队长还和别人打电话聊案子…没胃口了…”
被人打断了一下,白松语言都不流畅了,随便的把案子讲了一下。
白父听了以后,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沉默了半分钟,估计是走到了别的屋子,避开了白松的妈妈,到了白松的房间。
“我别的经验没有,失败的经验多的是”,白父道:“你啊,过的还是太顺了,我每次听你说的这些案子,除了一些丢电动车电瓶之类的案子和一部份电信诈骗,你遇到的大案你全破了。这是好事,却也不见得是好事。很多案子,不是嫌疑人多厉害,而是客观条件限制。还有更多的案子,嫌疑人确定了,人家跑到穷乡僻壤隐姓埋名一次就十年,你能有什么办法?跑的人连自己的父母都不知道在哪里,你能找到吗?”
“那我肯定不行。”白松摇了摇头。
“你运气是真好,你知道,就你遇到郑灿这种事情,是什么概率吗?奉一泠那种事,你后续办的所有的东西,你确定是有水平的,但是你不能否认你有运气成分对吧?我本来还想过,奉这个事要是再拖你五年,你成长的说不定还更稳当一点…”
“爸,您要这么说,您现在还没平反呢…”
“臭小子,这是一码…额…算了,接着说你今天遇到的案子吧。”白父开始讲:“其实这案子很简单很简单。外行的人觉得这种高腐、巨人观什么的很恐怖,很多也爱用这些东西来塑造案件难度,其实根本就不是。”
润了润嗓子,白父开始给白松讲课。
“你其实有时候,也别总站在前面去搞案子,偶尔站在后面,看看老刑警,尤其是一些真正厉害的老刑警是怎么办案的,对你有好处。老刑警,他们的强项是什么?一个是对人性的把握和理解,第二个是他们有一些特殊的手段,第三个是他们还有特情人员,和一些坏人都有接触,经常屡建奇功。就这些,你可能到老了你也不行,时代不一样了。
但是为什么让你去学?你得学着权衡利弊,你这次的事情,你们马局…哦不,马支队,我们一起还坐着喝过酒,他是个好领导,照顾你,心疼你,怕你扛着事情,其实也对也不对,让你吃点亏怕什么?
你这没根没基的,你下一步难不成还能30岁之前调副处?不可能,马支队再欣赏你也不行,别说是他,就是你有你那个柳父的关系,也不行。当然,你要是命好直接能去部里那另说,但是那边跟这边也没关系。
所以,让你现在扛点事情,不见的是坏事。你这个事看吧,你们马支队是对你好,但是还是得让你自己去悟,他把你留在蓟北区,也是给你留机会。人家仁至义尽了,你去作死是你的事情。
不过你再去,就是违反命令去了,破了案没你的好处,不破案就挨骂。马支队也不算救你,是提点你。
要我说,我太了解你了,让你走,不可能。你啊,要明白更深的东西,马支队把孙杰和王亮留在那里是什么意思。
王亮提了副科了,孙杰可没有,这个事这么多法医,你远程想办法帮忙,让孙杰出人头地,写个论文,下一步孙杰提副科不就简单了?
再说了,市局是省厅的架子,一个大队四五个副科一点也不新鲜。
再说搞案子,你那点弯弯绕绕我都明白,就是穷尽证据,推理分析,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点,这是没错,我也得承认,这些方面你比你爹强,毕竟你这智商遗传我的……
可是你也得明白,你这些东西有极限,不是无限的。
极限在哪里?我当然不知道。
客观线索穷尽了就没办法了?去继续突破死者的家属、大罐车司机啊,去谈,多谈,最好是从侧面了解、找关系也去谈。
比如说大罐车司机,人家不愿意和你聊,那你怎么办?下询问手续?那怎么行!你就得去搞定他的老板。至于怎么搞定他的老板,你就得找人脉,硬的不行。柳书员不是人际关系广吗?你得利用起来啊!
这些你反而都不用去现场。”
白父不厌其烦地给儿子传授官场、人际关系之类的事情,白松以前可能听不懂,现在这么一听,全明白了。
他这些年也有些膨胀了,不那么谦虚了。
作为儿子,都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而白父一直把白松视为自己的骄傲,让白松也飘了。这么一聊才明白老爹到底是老爹…
别说现在,一直到白松35岁,需要向老爸请教的东西还多的是!
白松也不想想,他爸当初能抓住奉一泠,把这么大功劳留给儿子,这能算一般人吗?
“我知道了爸,您说的很有道理,我啊,给王亮打个电话,让他这些天,多捧一捧岳支队…”白松说道。
“你小子够坏的…孺子可教,行了,我放心了,你妈喊我睡觉,我过去了…对了,这毛衣真不错,我估计这辈子也指望不上你给我买了…”
白玉龙哪是会被忽悠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就是欣桥给买的…这种事指望自己的儿子?
呵呵…他了解自己的为人…白玉龙结婚这么多年都没跟媳妇说句“我爱你”之类的话,买花什么的更是几乎不可能…就他这个直男基因,儿子能这样都已经算是基因突变了!
今天是重阳节,白松挂了电话,还是有些觉得自己不懂事,连忙打开某宝,给爸妈买了一千多块钱的东西,又给父母都买了新款手机,这才放下手机。
好久没和爸妈这么聊一聊,白松的心情舒畅了很多,弄完这一切,他给王亮、孙杰打了电话,接着又给柳书元打了电话,交流了一番。
最后,都忙完了,他才跟女友聊了起来,一直到十一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