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过后,气温下降,又是连绵几日的秋雨,直到今天才开始晴起来。
朵朵棉云漂浮在天穹,清爽的凉风将城内的郁气也一扫而空。
这几日城外的流民已经愈来愈多,城外施粥的地方又增设了几处,当然,才刚入秋,流民被逼到极限的情况自然不可能出现。
但随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这股弦终究是绷得紧紧的,拉帮结派,抢钱劫粮的行为也是有听说。
潍州刺史府对此也作出了对策,城外的流民营地已经搭建完毕,都军司也加强了戒备,之前训练的一千民壮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战斗力这类的看不出来,但做些巡逻维持治安的事情是没问题的。
今年的旱灾据说是没有昨年来得严重的,但也并不证明百姓们的生活会比昨年过得好些。
相反,日子或许会过得更加困难。
这两年的光景本来就差,今年两税或许能免,但战争带来的各种杂税是逃不掉的,支出增加,可收入反而减少,一来二去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不过生活在这样的时代,这些东西应当是会习惯的。
流民们是如此,而城中的其他百姓也是如此,恻隐之心或许会有,但生活还是要过的。
这几日秋雨连绵,让城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凝滞起来,或许是城外聚集的流民缘故,今年与往年的热闹有些差别。
城内的粮食铺子这几日又开始售卖起粮食,两贯三的价格,但也并没有多少人买。
可能是买涨不买跌的原因,人们心中总是在期待着粮价会继续下跌,好让价格在便宜一些,省下来的钱,今年也能过上个好年。
但可惜的是,城内的粮食市场已经彻底稳定下来......离开的那些粮商、徐家送来的粮食、刺史大人收拾的那些士绅。
总之靠着这些行动,潍州城内的粮食价格基本不会再有变动,和其他州府的价格大致相似。
或许会贵上一点,但在这样的灾年,价格已经压得极低了。
不过这些,对于城内的士绅来说,日子就开始愈发的艰难了,之前跟着徐家冲锋在前,手低买下的粮食不少,
这时候粮价跌到谷底,这些人自然是如坐针毡,赶紧的凑到一起,合计着如何渡过眼前的难关。
从刺史衙门的清算之下,逃得一线生机。
最后做出的决定,竟然是将粮食运到邻近的州府去售卖,而另一边则是找些关系想向刺史衙门施压。
结果当然是没有用的,这些徐家都已经用过。
既然已经进了潍州的粮食,辛刺史怎么会舍得让它流出去,只需要往下吩咐几声,城门那边,码头那边的粮食便直接被扣下,也不说明什么原因,直接就收缴了就是。
至于后者,他们的关系自然是没有徐家硬的,连徐家都认了输,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这样的馊主意唯一的作用,便是将刺史大人给惹怒,于是放了话出去,要收拾他们。
衙门的三班差役,一天到晚的就往他们的店里跑、家里跑。说什么搜查贼寇,所到之处是弄得鸡飞狗跳。
这生意自然也没法再做下去的。
景芝楼上,一处小包间内,周、吴、郑、王四位士绅坐在一起,郁郁地谈起这些东西来。
“悔不该当初啊!”
“哎......”
“是啊,当初怎么就信了徐家的那鬼话,跑去跟刺史衙门对着干,这下可好,弄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银钱亏上不上不说,如今这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别说我们,你看那徐家,之前吹得有多厉害......结果呢,八万石啊......呵呵。”
后悔、自责、嘲讽声响成一片。
不过在座的士绅,大多数都是家里之前都有人做官的,这时谈起这些钱财的损失,脸面上也不好看,何况此事也的确怪不得他人,都是自己贪心的缘故罢了。
“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咋们现在输了,刺史衙门那边赢了,这些已,没法改变,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降低咋们的损失,平稳地将这次苦难渡过去,其他的东西已经没什么大的意义了。”
说话的是王家的人,他以前在通州做过同知,见识上还是有几分的。
有人小声询问起来。
“那此事如何解决?粮食被那边扣着,这也不像是要放过咋们的意思啊?”
“这就是想让咋们去认错呗。”郑桥一脸自嘲道,“不过认错了,这粮食也要不回来,这一次专程布下这么大的局,不就是为了咋们手里的这些粮食嘛......”
“那还认个屁的错?”
这叫周鹏的以前做过都指挥使,真正比起来,这官职不比刺史低,何况他一向好脸面,这时让他主动出去认输,这不是让他难堪吗?
听他这意思,众人便也不好再开其他口。
“认错是不行的,不过事情还是得处理......”
王宇捻须说着,然后环顾四周,将音调压低了几分。
“依我看啊,此事咋们可以去找找那李判官,这次的局是他布下的,说明他在刺史的心中是极为重要的,只要他能帮咋们说些话,这次的事情,就不会再有问题。”
“不错,咋们这个模样,都得拜他所赐,解铃换需系铃人......”郑桥抬眉回道。
“那要去你们去......”周鹏一脸别扭,那李全一个九品判官而已,他实在是抹不下这个面子。
“呵,死要面子活受罪。”王宇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不过话虽是这么说,但这个脸面他也是抹不下去的,朝着在座的几位扫视一眼,这才悠悠说道。
“让手下人将他请过来就是,咋们和他见上一面,在准备一份大礼,也就差不多了。”
几人闻言皆是点点头,赶紧让手下的掌柜拿着自己的拜帖,去尉司邀请李判官赴宴。
对于此事,李全早就吩咐好了,来得人一概是不见的,尤其是这几日见得地主老爷多了,这脾气也逐日渐长。
期初是话都不愿意说一句,那掌柜敲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个钱袋递了过去。
差役掂了掂,见份量还行,这才鼻孔朝天道:“要是随便来一个就能将我家大人请出去,那岂不是得忙死,不过你诚意十足,那我便进去帮你问问吧。”
这“诚意”二字说得极重。
不过通报只是个借口,这饭李全肯定是不会去吃的。
所以不到片刻,差役就从里面出来,狠狠的将钱袋丢出去。
“我家判官大人也是你能邀请过去的?回去告诉你老爷,如果真心诚意的话,自己麻溜的过来,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