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顾猛不理会，粗鲁男怒不可遏，拍着桌子就要动手。
没等他发威，张林一脚踹在了他的膝关节上。
粗鲁男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顾猛的餐桌前。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跪下了，心中羞恼不已，身为社团里的红花双棍，还从没吃过这样的折辱。
“死扑街，你们敢偷袭？！”
他气得一佛出世二佛跳墙，挥着拳头准备出手。
没等他起身，一个尖锐的东西顶在了他的背心，刺破了皮肤、肌肉半厘米左右，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起来试试？”
粗鲁男怂了。
背心传来一阵冰凉的痛疼，有种黏糊糊的液体顺着背脊慢慢流下，又被裤腰拦住、吸收，没有一滴落在地板上。
于是饭店里出现了一幕奇怪的场景。
一男一女对面坐着吃饭，在两人餐桌旁边跪着一个身材壮实的汉子，静静地跪着，头上大汗淋漓。
周围的食客都看到了这一幕，也有人认出了顾猛、钟楚虹，甚至那个跪在地上的汉子。
但没有人出面。
在空气中他们闻到了一点淡淡的血腥味。
这是江湖纷争，乱管闲事的人常常会死得很惨。
大家乐得看热闹。
店里的经理也没管，他眼睛盯着那桌，手里抓着电话，随时准备报警。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打扮得很年轻的老者漫步走了过去。
他穿着红色的卫衣、蓝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衣着与路边玩儿篮球的高中生没什么两样。
只是他头发花白，身形瘦削，走路勾着背。
有点嬉皮士的风格。
有人见到了老者，热情地上前打招呼。
老者只是摆了摆手，敷衍一二。
走到了顾猛桌前，老者皱了下鼻子，不满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张老，我好心请他们吃饭，他们不答应也就算了，还出手伤人，张老你要为我做主啊”
粗鲁男委屈地喊道。
张老看向了顾猛，他依然在安静地吃菜，对面的钟楚虹女士微微地笑了笑，礼貌地打招呼。
张老一脚踹在了粗鲁男的肩膀上，喝骂道：“你撒谎！传闻顾生温文尔雅，很讲道理，尤其是在漂亮的女士面前，他会表现得特别绅士...”
顾猛正在吃鸡，差点被老头子的话给呛到了，什么叫在美女面前会特别绅士？
这老头子一句话明面上捧了一把他顾某人和虹姑，暗暗地又损了一下他，不愧是人老成精。
粗鲁男知道错了，背上又很痛，他不敢再撒谎，只好原原本本地把事情说出来。
“哼！”
张老气得吹胡子瞪眼，挥了挥手，“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给我滚蛋！”
“谢谢张老！”
粗鲁男站起来，瞥了一下顾猛和张林，见两人没有阻拦的意思，高兴地向外跑了出去。
“顾生，张某管教不严，还请见谅！”张老头拱手施礼。
顾猛哈哈一笑，起身抱拳道，“老先生客气，请坐！”
“哈哈，传闻不差，顾生果真温文尔雅，很好说话”
张老头笑了笑，在旁边坐下。
顾猛咧了咧嘴，懒得跟一个老头子斗嘴，自顾自地吃着，时不时帮虹姑夹菜。
虹姑笑着为老头子添了杯茶水，点了两份菜邀请老头子一起用餐。
张老头笑呵呵地道了谢，也不客气，边吃边说：“顾生，老朽张清泉，是海帮的老人...”
海帮？
顾猛顿了下手中的筷子，刚才粗鲁男叫老头张老，前两天坐飞机，李半城也提过张老，会是同一人？
他疑惑地问，“张老先生，你和李半城一起钓过鱼？”
“钓鱼？”张老头愣了下，“没有，我和李生经常打高尔夫”
“哦，是打高尔夫！”
顾猛点了点头，有点惊讶，这老头子貌不惊人的，与李半城是球友？
钟楚虹也对这老头子刮目相看，能跟李半城做朋友的人，非富即贵。
张老头呵呵一笑，“顾生见过李生？”
顾猛点头道，“我和李生坐一趟航班来的”
见他说李半城时，一脸淡然，张老头暗暗惊讶，多少人求着见李半城一面都没有机会，他竟然一点儿没在意，这个年轻人心性挺稳的。
他沉吟了会儿，说道：“顾生，听说你与海帮之间有误会，今天遇见了，我想做个和事佬，解开你们之间的疙瘩，不知顾生可否卖老朽几分薄面？”
顾猛放下筷子，疑惑道：“张老先生，我和海帮之间有误会吗？”
张老头蹙着花白的眉头，有点郁闷，自己都能直接了当地说话，这年轻人怎么拐弯抹角起来了？
他暗暗叹了口气，听说顾猛在内地势力很大，马上要97了，内地的影响越来越大。
尽管海帮在本港势力强大，但在国家大势面前，私人的势力算得了什么？分分钟被打扫干净。
在这种关键时刻，少一个顾猛这样有能量的敌人，海帮就会少一分损失。
他叹息道，“顾生，88年在尖沙咀街上，有人朝你打冷枪”
“啊！”
钟楚虹捂着嘴惊叫了一声，眼中又闪过顾猛提着摩托车在雨中奋勇厮杀的场景，在战斗的最后，对面的高楼上有人放冷枪，射杀了好几个扑街。
顾猛拍了拍虹姑的手背，轻笑道，“这是你们干的？”
张老头遗憾地叹道，“帮内管教不严，有人勾结东洋社团，背着总堂的揾烂钱，唉，这些事以顾生的手段，应该不会查不到吧？”
顾猛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张老头摇了摇头，这年轻人太磨叽，要不是听说他与兴华社、内地政府关系密切，谁乐意捧他的臭脚？
就算他是超人又怎么样，能躲得过子弹吗？
张老头暗暗发了几句牢骚，严肃道：“顾生，我们总堂正在严查此事，不久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
顾猛冷喝一声，“张老先生，这就是你说的误会吗？动了枪也只是误会，我差点被杀死，也只是个误会？”
张老头沉默了，这个误会大了，“顾生，我是带着诚意来的，我们拥护内地，顾生是内地政府看重的人，我们不想在这种时候跟顾生起冲突，给内地政府添麻烦，也不想给国家大事带来什么变故。”
这老头说话有软有硬，话里藏话，很不好应付。
他首先表明拥护内地，跟顾猛站在一条线上，有共同的利益和追求。
这就有了摒弃前嫌的理由。
海帮实力强大，虽然只是一个社团，但跟本港的大商人们都有点关系，有人出身海帮，有人跟海帮是同乡，有人跟海帮有合作，牵连甚大，影响也大。
这就有了讲和的筹码。
老头子意思在说，讲和了，一切好说，不愿讲和，影响了国家大事，顾某人是有罪的。
顾猛想要借用国家大势，必须要维护国家的利益，在必要时，还要牺牲个人利益，也就是要他放下误会。
这是暗示也是威胁。
顾猛明白他的意思，端着茶杯呵呵一笑，“张老头，你高估了我，同时也高估了你们海帮的势力，我们两方的事情与国家大事相比，不值一提”
张老头笑了笑，“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国家大事也是由无数民间小事组成的，伟人说过，一定要毫不动摇地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巩固和扩大爱国统一战线，多一个积极的事件，对国家的布局不是更有利吗？”
顾猛无语，老头子心思太精明，这是在比自己和谈，一旦自己拒绝和谈，老头子会把这件事情传出去，大家听到了，会认为顾某人只顾着个人利益，不顾国家大局。
张老头见他没有说话，微微地吐了口闷气，海帮理亏，自己主动求和，被顾猛挤兑，他只能受着，现在终于扳回了一局。
他再接再厉道，“顾生，老朽带着诚意来的，上次的事情是海帮的错，海帮认了，顾生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
顾猛想了想，打算接受和谈。
老头子有句话说的很对，这个时候最好不要给政府添麻烦。
还有自己势力太小，家人又在香江，直接跟还帮敌对不划算，毕竟李半城都暗示过，说明海帮势力确实很大，有可能影响到国家层面。
他缓缓地提出第一个条件，“你们海帮接到了东洋的委托，我想知道委托人的身份”
“谷口组！”老头子干净利索道。
顾猛摇头，“老先生你没说实话，我们该怎么和谈？”
“...坂田家的禧三郎！”
顾猛点头，跟海帮的事情可以暂且搁下，跟禧三郎的账可以慢慢算。
他又竖了一根手指，“一颗子弹一百万美金！”
“什么？”张老头疑惑道。
“上次你们的杀手朝我开了五枪，一枪一百万美金”
现在港币与美元的汇率1比7左右，五百万美金相当于叁仟多万港币。
张老头有些肉痛，他摇了摇头叹道：“年轻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呐”
顾猛轻笑，“老先生，如果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你们会找我和谈吗？你之所以找我和谈，是因为你们知道继续闹下去，带来的损失更大，你既不想损失，也不想出钱...既然如此，和谈作罢如何？”
张老头摇头叹道，“错了要认，挨打站稳，我们认了！”
顾猛暗暗叹了一下，海帮真有钱，一颗子弹一百万也能答应，早知道多要一些，亏了一个亿的感觉。
他又把坂田欠债的事情说一下，“张老先生，你们要是能从禧三郎手中拿回债务合同，也可以抵消这笔账，你们要是运作得当，或许不用花那么多钱”
张老头眼睛一亮，笑道，“可以！”
两人商议妥当，暂且搁下了上次的冷枪事件。
只是暂且。
因为在他与海帮之间还有一件事，那就是顾振明和宝藏，这件事海帮有没有参与？
张老头有六七十岁了，应该知道顾振明吧？
他好奇问了一句认不认识顾振明。
张老头没有回答，喟叹道：“年轻人，活在江湖里的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死在江湖里的人，没一个是无辜的，死也好活也好，不如随他去吧，你又何必要找他呢？”
他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你年纪轻轻，潜力无穷，一旦掺和进了这种事里，只会遭遇无尽的麻烦，不划算不划算！”
不等顾猛再问，老头子背着手离开了汉京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