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淡淡雾气随风飘荡,或聚或散,变换着各式形状,宛若画师提笔,描绘着一幕幕山水人间图卷。
这时,一阵清风拂面,随即便觉丝丝凉意,叫人一阵心宁。
岛上,林间深处,还是高挂了那面纛旗的树下,长孙玄谋撇着嘴,侧目望向苏靖。
他终究并未离开,所说的告辞,到底也不过是玩笑之语。
“这银丝线虽说质地不错,但若要炼成你所要的绳索,还需再找些互补之物,如此一来,可不会一夜就能炼成!”
长孙玄谋接了银丝线和铜镜,放在掌心稍作了打量,便咕哝道:“这铜镜也是,材料倒还其次,主要是核心法纹却是繁琐,修复梳理起来最耗心神!”
说着,他昂首望向苏靖,问道:“可知有何特性?”
“这铜镜名为蟠螭纹铜镜,来源于南坪村,猜测应是百鬼道人之物。”
闻言,苏靖稍颌首细想,接着便将这蟠螭纹铜镜的特性尽皆说于长孙玄谋听了。
“随身携带此镜可镇压因果,使持有者难以被擅长天机演算的占验派修士所算计,并且杀戮不沾因果。”
“除此以外,他还可以照出一道黑光,可镇压法宝。”
“不过,它存在两个弊端。”
“其一,唯有炼化之后才能使用,若是不炼化,对于持有者仅是凡物。”
“其二,炼化之后,会使持有者形貌从根源上变得丑陋,即便是任何变化神通都无法逆转改变。”
少倾,苏靖说完,便见长孙玄谋皱眉,沉吟:“坊间传闻,这百鬼老道行踪难测,原来如此!”
“嚯,铜镜与纛旗如今皆入你手,怕不是钦定你为百鬼第二?”
长孙玄谋轻笑一声,随即戏谑地一瞥苏靖。接着,他边将银线和铜镜收入包中,边说道:“要炼此二宝,还需时日,如今我便暂且先回余塘。”
“顺便,还得盯着点蒋家和刑狱,免得再出乱子。”
说着,他转身正要离去,忽然却又停下,一拍脑门,回首望向苏靖,嘟哝一声:“倒是忘了,那五方令旗的法门却是未说于你。”
接着,长孙玄谋便将五方令旗各中法门皆说于苏靖听了,这才再次转身,一点脚尖,腾跃而起。
“你且看好,出入的法门便在此!”
紧跟着,便见他凌空踏步,东西南北四方各三,倏忽一下,却见其身影一下虚幻,随即又恢复常态。
这时,便见苏靖亦跟着照做了,纵身一跃,落到长孙玄谋身侧。
再回首一瞧,此刻林中却是一片寂静,纛旗、黑雾,或是孙虎三鬼皆是不见踪影,唯有阵阵清风,吹动着树影婆娑。
耳畔,虫鸣鸟叫声声,一片生机盎然。
“倒是玄妙!”
苏靖不由赞叹一声,接着,侧身望向长孙玄谋,不解地问道:“不过,为何是三步?”
“小爷乐意啊!”
闻言,长孙玄谋耸了耸肩,嚷了一声,便嘀咕道:“取生生不息之意,当然要是你喜欢其他的数字,自己改便是。”
听了这话,苏靖不由抬手扶额,一时语塞。
接着,见此间事了,长孙玄谋便向苏靖告了辞,当即提气纵身而起,朝着岛外飞身而去,眨眼便没了踪影。
苏靖摇了摇头,而后亦是同样方式,再次进入阵中。
飞身落下,他当即盘膝而坐,滚滚黑气立时呼啸着涌入魂体之中,随即便见其左半个上身忽隐忽现。
林间,树影幽深,风声细腻。
转眼,日落月却没升,便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三日后,小岛中心,树林深处。
滚滚黑雾翻腾中,苏靖陡然睁开双眼,随即一抹精光一闪而没。
接着,他微微启唇,缓缓从体内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少倾,便见他边扭了扭脖颈,边抬起左臂扫了一眼。
此时,那左臂好似脱了墨的透明面板,仅以似有若无的线条勾勒出大致形体。
这时,苏靖又握了握拳,却只觉一阵格格不入的虚无感,不由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三日时间,也仅只能恢复如此一点,等完全恢复却不知要猴年马月?”
心下暗叹,他缓缓起身,扫了一眼身旁闭目凝神的孙虎三鬼,见其周身黑气越发凝实,随即稍显欣慰地点了点头。
“此地果如长孙玄谋所料,风水格局变化,灵气越发浓郁。”
“再加之纛旗聚阴效果,阴气源源不断补充,他们三鬼只怕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突破阻隔,迈入游魂境。”
“倒是我,现如今才只完成地轮与密轮,若想突破至煞鬼境,却还需完成剩余五轮。”
“虽说上次借助于赖平安的因果,进度有所提升,可这几日仍旧停步不前,莫非当真要毁了余塘不成?”
这般想着,苏靖面色不由一沉,抬脚便朝东北角,缓缓飞去。
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他飞身落在小岛岸边的一处礁石上,举目朝东北张望。
夜色下,不远处地河岸边,几道火把在夜风中不住地跳动,便见人影绰绰,一声声呼喝随即传来。
视线飞过河岸,再向东,一座低矮的城墙耸立在河面上。
“实力的根本在于修为,而于我而言,修为境界却需功法境界提升,方能随之水到渠成。”
“如今,功法境界却是遇上瓶颈,若想提升实力,只怕得从其地方入手,比如法宝,比如兵器,比如神通…”
“法宝,不知这三日,长孙玄谋有没有完成?”
苏靖心思一动,随即纵身而起,朝东南西北四面各踏三步后,陡然提气,急速掠过湖面,飞身落在河对岸。
“叮——叮——当!”
刚一落地,耳畔便听一声声叮叮当当的敲击声,苏靖寻声望去,便见一处营地中,一位赤裸着上半身的铁匠,正敲打着铁锭。
而在营地更深处,几道人影围拢在火堆旁,似是争执着什么。
“这龟山脚下原本仅有一处杨庄,前几日却是毁了,如今这些人…莫非是当初那批遗民又重新回返?”
苏靖心下疑惑,当即起身,三两步走到铁匠身前。
一阵阴风陡然吹过,火炭上随之火星四溅飞落,铁匠一手握锤,一手捏着铁钳,皱了皱眉,抬眼便见一位俊朗青年,身披黑色长袍,负手立在身前。
这青年自然便是苏靖,借着遁隐与现形的幻术,变了容貌。
“哎,你这…”
那铁匠陡然见了苏靖,吓了一跳,后退半步后,惊疑地问道:“你是哪个?怎半夜三更在此?”
苏靖见状,不禁好笑,抬手一挥江波雁回折扇。
“在下只是一个路过的游学书生!夜宿山野,可是常有的事,你又为何惊疑?况且,你们不也半夜三更在此,在下为何就不能来?”
说着,苏靖轻轻摆动了两下折扇,假作愠怒。
“我们不一样!”
那铁匠闻言,一提铁钳,撂在砧上,囔了一声后,拎起大锤猛地一下砸在铁锭上,就见眼前火花四溅。
“此地本是杨庄,只不过前几天遭了无妄之灾,村子被毁了去。我们这是赶在天冷之前,将村子再建起来。”
他边说着,边敲敲打打,而后提起铁钳,探入身侧水池中,只听一阵滋滋声,青烟缭绕而上。
这时,他昂起头,脸上满是对未来无限的向往。
“要不了多久,你若是还在,便能看见一座崭新的村子,就立在这河岸边!”
“虽然,都还没想好名字…”紧接着,他一瞥营地中争执的几人,努了努嘴,嘟哝道,“喏,这不还吵着嘛!”
苏靖顺着视线望去了一眼,随即又望向铁匠,不解地问道:
“为何不沿用以前的名字?”
“杨梦得那厮说,杨庄已毁,现在是新杨庄!”
铁匠这时提起铁钳,嘟哝一声,忽然眼神一亮,朝苏靖问道:“新杨庄,哎,你说这名字如何?”
“你既是游学的书生,见多识广,不如也想个名字?”
他目光灼灼地望着苏靖,直令苏靖不由一愣,摆了摆折扇,轻笑一声:“我不过一个外人,如何替你们取名?”
“无妨,我又不说是你起的,就说是我起的,嘿嘿嘿…”
说着,那铁匠像是看到被众人夸赞的场面,不由地便嘿嘿地笑出了声。
苏靖见状摇了摇头,随即侧身,环顾了一圈。
稍作思考,苏靖眼神一亮,猝尔一收收折扇,回身便笑道:
“此地乃江河湖汇聚之所,河水自南而北灌入江中,江水自西向东灌入湖中,不如就叫此地…”
“灌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