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默默地吃着,弗雷泽为自己点了全套英式早餐,那花样多变的食物总是让庞德感到不知所措。等他们吃完早餐,他才开始解释这一天的安排。“我们必须再次拜访桑德林小姐。”他宣布说。
“绝对要。我有想过你会想要先从她开始。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会贴出这样一张布告。还有给马格纳斯爵士写——”
“我认为那封恐吓信不太可能是她寄的。但是同一台机器打出来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也许有其他人可以接近那台打字机。”
“她在医生的诊所工作。这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你必须先搞清楚诊所几点开门。”
“当然了。你想让她知道我们要过去吗?”
“不用。我觉得我们突然露面,给她个惊喜会更好。”庞德喝了一口咖啡,“我同样有兴趣,了解更多女管家玛丽·布莱基斯顿的死亡细节。”
“你觉得两者有关联?”
“毫无疑问。她的死,入室盗窃,马格纳斯爵士被害,这肯定是同一方法上的三个步骤。”
“不知道丘伯能从你发现的那条线索里查出什么。壁炉里的纸片,上面有一个指纹。那可能会告诉我们一些信息。”
“它已经告诉我很多信息了,”庞德说,“让我感兴趣的不是指纹本身。它没有任何帮助,除非它属于某个有犯罪记录的人,对此我表示怀疑。但它是如何出现在那里,以及为什么那张纸会被烧毁。这些其实是问题的关键。”
“而且我知道,你已经有了答案。事实上,我打赌你已经搞清楚了整件事,你这个老油条!”
“还没有,我的朋友。但我们稍后会与丘伯警探聊聊,我们会看到……”
弗雷泽想要追问更多细节,但他知道庞德会拒绝透露。向他提出一个问题,你能得到的最好的回应就是一个信息量极少或者没有价值的回复,而这本身要比完全没有回复更让人郁闷。他们吃完早餐,几分钟后,离开了旅馆。他们刚迈进村庄广场,最先留意到的一件事就是:公共汽车候车亭旁边的布告栏空空如也。乔伊·桑德林的自白信已经被人清除了。
其实,是我把它取下来的。我早上去的。我不后悔把它贴上去。我在伦敦见你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我必须得做点什么。但是考虑到最近发生的事——我是说,马格纳斯爵士的事,警察四处询问,还有发生的种种一切——这么做似乎并不适合。无论如何,它也完成了任务。只要有一个人读过,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会知道,这里就是这样。人们在用异样的眼神看我,我可以告诉你,而且我觉得牧师不太满意。但我不在乎。罗伯特和我打算结婚。我们做什么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不准备忍受人们传播关于他或是我们的谣言。”
乔伊·桑德林坐在现代化的两层诊所里,诊所坐落在埃文河畔的萨克斯比村庄的富人区,周围是同时建造起来的房屋和平房。这是一座不起眼的建筑,建造成本低,设计风格单一。起初施工的时候,雷德温医生的父亲曾把它比作公共厕所,虽然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在自己家里给人看病了。雷德温医生觉得,能把工作和私生活分开不是什么坏事。比起埃德加·雷纳德生活的时代,如今村庄里住了更多的人。
病人穿过一扇玻璃门,就能直接进入等候区,里面摆着几张人造皮革的沙发和一张咖啡桌,还有零零散散的几本杂志,是《笨拙》[1]和《乡村生活》的过刊。还有为孩子们准备的玩具——是派伊夫人很久以前捐赠的,玩具也确实需要更换了。乔伊坐在隔壁的办公室——药房——正面装有一扇可以滑动的窗户,这样她就可以与病人面对面交谈。她面前摆着一本预约登记簿,旁边是电话和打字机。在她身后有几排书架和一扇壁橱,装满了医疗用品;装满病历的档案柜;还有一台小冰箱,偶尔会装一些药品或是需要送往医院的各种样本。房间里有两扇门——左边的那扇门通往接待区,右边的那扇门通向雷德温医生的办公室。电话旁边吊着一个灯泡,每当医生准备为下一位病人看诊时就会亮起。
掘墓人杰夫·韦弗现在就在那里,陪着他的孙子接受最后一次复查。九岁的比利·韦弗的百日咳已经痊愈了,蹦蹦跳跳地来到诊所,决心尽快离开这里。就诊名单上没有其他病人。门被推开的时候,乔伊有些惊讶,她看见阿提库斯·庞德走进来,身边跟着他一头金发的助理。她听说他们在村里,但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们。
“你的父母知道你写的那封信了吗?”庞德开门见山地问。
“还没有,”乔伊说,“不过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告诉他们。”她耸了耸肩,“即使他们发现了,又有什么关系?我就搬去和罗伯特一起住,反正这也是我的心愿。”
弗雷泽似乎觉得,在他们伦敦见面后不过才过了短短几天,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当时还挺喜欢她的。当庞德拒绝她的时候,她还一直很失落。眼下,窗户另一边的年轻女人依然魅力十足,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认为她是你想要倾诉的理想人选;但她也有更为犀利的一面。他注意到,她没有特意出来迎接他们,更情愿待在另一个房间里。
“我没想到会见到您,庞德先生,”她说,“有何贵干?”
“桑德林小姐,你可能会觉得你来伦敦见我的时候,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也许我应该道歉,但我对你很诚实。当时,面对你陷入的境地,我不觉得我能帮助你。但是,当我看到马格纳斯·派伊爵士的死讯时,我觉得别无选择,我必须调查这个案子。”
“您认为它与我告诉您的事有关吗?”
“可能就是这样。”
“那么,我不知道该如何帮助您——除非您觉得是我干的。”
“你有理由希望他死吗?”
“没有。我几乎不认识他。虽然偶尔会见到,但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的未婚夫罗伯特·布莱基斯顿呢?”
“您不是在怀疑他吧?”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愠怒,“马格纳斯爵士对他一直都很好。他帮罗伯特找到了工作,他们从来没有争吵过,也几乎没怎么见面。这就是您来这里的原因吗?因为您想让我和他反目?”
“离事实不能更远了。”
“那您想干什么?”
“事实上,我是来见雷德温医生的。”
“她正在给病人看病,我估计她很快就会结束了。”
“谢谢你。”庞德没有因为女孩的敌意感觉受到冒犯,但弗雷泽似乎正用悲哀的眼神看着她。“我必须提醒你,”他继续说道,“我有必要和罗伯特谈谈。”
“为什么?”
“因为玛丽·布莱基斯顿是他的母亲。这一可能总是存在的:他也许认为马格纳斯爵士对她的死负有一定的责任,仅这一点就可以成为他的杀人动机。”
“复仇?我非常怀疑。”
“不管怎样,他曾经住在派伊府邸,他和马格纳斯爵士之间的关系,还有待发掘。我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我们谈话的时候或许你会想要在一旁。”
乔伊点点头。“您想见他吗?什么时候?”
“也许他可以在方便的时候来我的住处一趟?我住在女王的军队酒吧。”
“他工作结束后,我会带他过去。”
“谢谢。”
雷德温医生办公室的门开了,杰夫·韦弗走了出来,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男孩穿着短裤和校服。乔伊一直等他们走了,才移动到她办公室一侧的门口。“我去告诉雷德温医生你们来了。”她说。
她从视线中消失了。这就是庞德一直在等待的机会。他递给弗雷泽一个眼神,弗雷泽迅速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身体探过窗户,把纸头朝下塞进打字机里。他俯身在打字机上方,随机按下几个按键,然后取出纸,递给了庞德。庞德检查了一下那几个字母,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把纸还给他。
“是不是一样?”弗雷泽兴致勃勃地问道。
“是。”
乔伊·桑德林回到了接待桌旁。“你们可以进去了,”她说,“雷德温医生在十一点前都有空。”
“谢谢你,”庞德说,接着似乎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这个房间只有你可以用吗,桑德林小姐?”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