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那晚没下雨的话……
要是我没当作是捷径,而驶进那条从没走过的狭窄单行道的话……要不是那条路的路灯快要故障的话……如果不是我难得接连有工作上门,一直忙到深夜的话……我绝不会遇上那种事。
并没有撞上东西的剧烈冲击。
只是在宛如闪光灯般闪烁的路灯与车灯的交错下,我蓦然感觉看到一道黑影,急忙踩下煞车。这不是我惯走的道路,而且视线不佳,所以行车速度缓慢,车子没有滑行便已停下。
尽管还不至于到倾盆大雨的程度,但是要开门下车查看,还是会令人犹豫再三。我隔着挡风玻璃定睛凝视,看有没有会动的东西,但什么也看不见。
此时夜已深沉,往来无人迹,后头也许久未有来车。我惴惴不安地下车,绕到前方后,旋即就发现了她。
“糟糕。”
我假想最糟的情况,蹲身仔细观察她那覆满黑色毛皮的身体。
她还活着。看得出她胸口因呼吸而剧烈地上下起伏,乍看之下并无出血的迹象。
她转头面向我,叫了声“呀”,脚上使劲,想要逃离,但似乎无法站立。指甲在濡湿的柏油路上不断刨抓,无奈身体仍旧无法前进分毫。
她是只黑猫,尽管略微被雨淋湿,但毛皮仍呈现亮丽的色泽。脖子上绑着一个铃铛项圈,应该是附近的家猫。但三更半夜的,我又不能挨家挨户地询问。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叫醒泽田。
我脱下雨衣,轻轻包好黑猫,将它放在前座,开车返回我事务所那栋大楼。
我知道泽田猫狗医院不时会替急诊病患看诊,但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也会上门求诊。
清晨三点多,我在大门敞开的事务所内等候,这时,泽田穿着绿色的手术衣走来,对我道:“手术结束了。”
他重重吁了口气,朝客人坐的沙发一屁股坐下。
“……它得救了吗?”
这时候的泽田,看起来十足的医生样。我甚至心想,日后要是我得癌症,一定要请他替我开刀。既然连那么的生物,他都有办法动手术,人类的手术一定更没问题。虽然当时心里这么想,但应该是我自己想多了。
“是啊,总算保住了一命。虽然撞断了后脚和几根肋骨,但所幸内脏没有大碍。要是你当时再开快一点,恐怕就没这么幸运了。”
“太好了……”这是我的真心话。
如果是青蛙的话姑且不论,但要是哺乳类,我都尽可能避免辗毙它们。虽然我生性不喜欢动物,但如果撞死的不是野猫,而是某人疼爱的宠物,难免还是会良心不安。
“我推断它现在两岁大,是个做过手术的女孩。看来,它一直住在屋内,备受呵护。肉球和毛色都很漂亮。应该没有疾病。今晚麻醉会发挥药效,所以就让它在这里住一晚,明就能带它回去了。在它能行走之前,都得包着尿布。要好好照顾它哦。”
我不自主地反问:“咦?你什么?”
“尿布。现在有宠物专用的尿布……”
“我没有要带它回去的意思。在它痊愈之前,你可以代为照料吗?我会尽快找出它的饲主。”
“这我没办法。我是可以收容它,但没时间一直照料它,得要一口一口喂它吃饭才校”
我极力思索无法照顾它的理由。
“可是我住的大楼禁止养宠物,而且我也不懂该怎么照顾动物。我没办法!可不可以替我找人帮忙呢?我愿意出钱。”
泽田露出为难的神情,但看得出他正极力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嗯,得也是。我也不是不愿意帮你找人,但真的不容易啊。连健康的猫咪都很难找到愿意收留的人了,更何况它有伤在身……你就照顾它三看看吧,搞不好你会变得爱不释手哦。”
“别开玩笑了!我连和人都处不来了。要我和语言不通的动物朝夕相处,根本就无法想像。”
“话别得这么早。这种话的人,往往很快就会改变自己的原则。”
“我绝对不会。你知道我来这里之后,因为它们而尝了多少苦头吗?而且大部分都是你介绍的。”
“又没有叫你去疼爱别人家的宝贝。大家最疼爱的,都是‘自己的宝贝’。”
“所以我根本就不想当它是‘自己的宝贝’。它有它的饲主,我只要找出饲主,物归原主就行了。”
“你也许会挨告哦。你害宠物受伤。”
“我已准备好医药费了……还会再提出什么要求吗?”
如果是人类的孩子,当然可能还有后遗症之类的问题,但对象是猫,我实在不想付什么赔偿金。在那种状况下,就算将它辗毙逃逸,恐怕在法律上也不必负责。
“难。因为最近有不少人会打那种莫名其妙的官司。要是你专程找出饲主还挨告的话,那就太可怜了。”
这并不是他的真心话,他只是看到讨厌动物的我,最后陷入非得饲养动物不可的窘境中,觉得有趣罢了。
“总之,明……不,已经算今了。在你上班之前,先寄放在我这边,等我上午看诊结束后,你再来领回。我得赶快回家补眠才校”
泽田驱策着疲惫的身躯,强打精神站起身。
“不好意思……让你忙到这么晚。”
我姑且先不想后续的事,向他致歉。泽田闻言后,一面走出事务所一面发着牢骚。
“就是啊。又没有电视台来特别介绍,也没人以‘动物医院急救,二十四时无休’的标题前来采访。”
听他如此诙谐的回答,我也不禁破颜而笑。
“如果是新闻记者的话,我倒是认识几位,下次帮你推荐。”
“新闻是吧?那我就将就将就吧。”
我等泽田换好衣服,关好大门后,自己也锁上事务所大门,和他一起离开大楼。
回到住处后,连日的疲惫和刚才的紧绷情绪就此获得舒缓,陡然一股浓浓的睡意袭来。我连澡也没洗,直接钻进被窝里,就此陷入许久未有的酣睡郑
隔,我神清气爽地醒来,发现这连绵数日的长雨已然止歇,我有预感,今会是美好的一。当然了,我压根儿就忘了自己这种预感从来没准过。
以咖啡和吐司解决一餐后,我于十二点多出门上班。正当我打开事务所大门,准备入内时,泽田硕大的身躯从背后硬把我挤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