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看她了?”桥本问。
“你说竹林明?不……我觉得有点怪怪的,没进去。”
“胡说。她也知道的呀,知道你动手术的事是胡诌的。”
“嗄?为什么?”
“而且呀,手术会留痕迹。到了夏天游泳时,发现你不留伤痕,不是一眼就揭穿了么?”
“噢,是吗?”长沼搔搔头。
“竹林明是那个片山刑警一伙的哦。”
“嗄?”长沼听了哑然。“怎么……”
“是事实,没法子。”桥本冷淡地说:“所以,见见她也无所谓。”
“她是警方的……”长沼自言自语似地喃语。突然察觉而问:“桥本,你来这里干什么?”
“探望呀,那还用说。身为‘奇情俱乐部’的委员长,理所当然的事。”
“是吗?和她谈过了?”
“嗯,没谈什么。只是祝她早日康复而已。”
“她,怎么样?”
“唔,比想像中精神得多。”
“是吗……那就好了。”长沼点点头。“知道那个就够了,我要回去啦。”
“那就一起走吧。”
晴美悄悄把头缩回来时,听见长沼说:“你的头发有点怪。改变发型了吗?”
“噢,这个吗?”桥本笑了一下。然后把手伸向头部,倏地把头发拿掉。
晴美意外得差点叫出来。桥本的头光秃秃的,完全剃光了。
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的动静,好像传进桥本耳际。
“有人哦。”紧张的声调。
晴美打开太平门往前奔。
“喂,等等!”
“呱嗒呱嗒”冲上楼梯的声音。晴美穿过和邻栋大楼的通路,在走廊上跑,到最近的角落拐弯。一名护士站在那里。晴美慌忙止步,深深地呼着气,这回慢吞吞地踱步。
“跑步请到外面。”护士说。
跑了一会,竟不晓得方向。没法子,晴美只好下到一楼,出到外面,再转去原来的入口。刚好跟从里头出来的桥本不期而遇。
当然,他已好好戴上假发了。
“咦,桥本君。”晴美装作若无其事。“你也来探望竹林明?”
“嗯。因她是我俱乐部的会员嘛。”
“哦。她在睡?”
“不,醒来了。”
“哦,那我去看看她了──话剧彩排有进展么?”
“我是配角,不清楚。”
“当天我一定会去观赏的。”晴美微笑。“那么,改天见。”
“失陪了。”桥本彬彬有礼地说,然后迈步。
晴美正要进去之际,桥本喊住她。
“请问这个──”
“嗄?”
“掉了。不是你的吗?”
桥本拿在手里的,乃是晴美买给竹林明的杂志。
“哎呀,是的。没留意到。多谢。”
晴美接过杂志走进医院中。她再一次走向竹林明的病房途中,蓦地赫然。
说不定……这本杂志是刚才从太平门跑开的途中遗失的。
换句话说,桥本欺骗自己──他可能看到她逃跑的背影。然后看到她正向门口走来,先把杂志蔽在毛衣里,装作是刚刚在那儿捡到的样子递给她……
那是巧妙的欺骗法。晴美不禁摇摇头。
──走进病房时,竹林明正在整理床单。
“哎呀,不能起来呀。我来帮你弄。”
“啊,晴美姐姐──对不起。不好意思为这点小事叫护士……”
“伤口恶化就糟了。来,躺下──小心哦。”
竹林明慢慢横卧在床。晴美帮她盖毯子。
“怕你无聊,我给你带杂志来啦。还有水果……”
“不好意思。”
“需要什么就说一声吧。”
“片山先生也这样说了。”
“咦?他来过了?”
“嗯,还有石津先生、福尔摩斯,以及片山先生的未婚妻……”
晴美有点不安地说:“有没有发生什么骚动……”
“嗯,一点点啦。”
“果然。”
人那么齐,不可能什么也不发生的。
“我叫他们别常来好了。使你的伤势恶化就不好啦。”
把他们当细菌看待似的。
“没有的事。瞧我精
神好多哦。”竹林明笑道。
“──桥本君来说了什么?”晴美问。竹林明有点困惑的样子。
“桥本学长──他来过?”竹林明反问。
“嘎?没有来这儿?”
“我没见到他。我一直醒着的……”
“是吗?听哥哥说他可能会来……算了。大概有事不能来吧。”
“大家都忙吧。又要准备演戏。”
“说的也是。在正式演出前,你应该可以出院了。”
“在那之前捉到凶手就好了。”竹林明的脸上浮现不安的神色。
“交给我哥哥办,没问题……尽管我想这样说。不过,有我和福尔摩斯在,一定能把凶手擒来给你看。”晴美强而有力地说。
聊了一会儿,晴美站起来说:“好了,家里有三只待哺动物,我要回去喂食啦。”
当然,椅子已换过新的。
“三只?”
“福尔摩斯、妞儿和我哥哥。”晴美微笑,扬扬手。“我改天再来。”
“再见……”竹林明在床上目送她。
等晴美走出病房后,水口聪子一直站着,目送她走向电梯去。见到晴美走进电梯,门扉关上后,她才轻轻叩门。
“请进。”
听见竹林明的声音,聪子似乎畏缩了一下,终于打开了门。
“──水口学姐,你来啦。”竹林明高兴地说。
“……抱歉,难得你在疗养中……”
“怎么说这个──来,请坐。”竹林明有点担心地注视聪子。“发生什么事?”
“嗄?”聪子有点愕然。“没有──没什么呀。”她快口说道,在椅子上坐下。“我来找你商量的。关于剧本的事。”
她扶好眼镜,把已经起皱的剧本摆在床上。
“彩排如何?”竹林明问。
“嗯,很顺利。当然……”聪子的说法有点迫不及待似的。竹林明更不安了。
“发生什么事?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微不足道的事。真的,当着演戏大事面前,那些只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简直是自言自语。竹林明拿起聪子颤抖的手。
“振作些!发生什么事?告诉我!”
“没什么,真的没有……”
聪子宛如拉得太紧的弦断了似的,掩脸啜泣,眼镜掉在床上。
竹林明的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聪子趴在床上,压抑声音继续哭泣……
第四章:吸血殭尸
一步一步上楼梯的影子。
留长的指爪,令人联想到死神的大镰刀、鹰勾鼻,以及剃光了的圆头颅……
“这就是诺斯菲拉切了。”操作八米厘放映机的桥本说:“看吧!那个影子的用法──是六十几年前的电影哦。”
放映机的光线、送风机旋转的声音,以及说不出的热气充溢整个房间。
电影史上最初的吸血殭尸电影──《诺斯菲拉切》的八米厘菲林终于寄到了,在桥本的房间放映着。
关谷和明石也一直入神地看着那部令人感觉不到六十年的岁月已过的黑白映像。
“跟这部片子的‘吸血殭尸’相比之下,贝拉鲁哥西只不过装模作样罢了。”明石说。
女主角读到古代“吸血殭尸”的书,知道消灭“吸血殭尸”的唯一方法,乃是主动地让他吸年轻女子的血,然后把他挽留到天亮。当她见到城里的人接二连三地牺牲后,她决定拿自己的生命作交换来消灭“吸血殭尸”。
接受她邀请的“吸血殭尸”,以他邪恶的姿态出现在她的卧室。从眼角见到他时,女主角的脸因恐惧而扭曲。然后,他的影子压在她身上……
──吸了女主角的血的“吸血殭尸”蓦地抬起脸来。鸡啼了。
晨光照进室内。“吸血殭尸”踉踉跄跄地离床。当他走到窗前正要离去时,一道光贯穿他的身体。他转了一圈,身体往后仰。
“吸血殭尸”消失了,地面只留下小小的烟雾──女主角奔向丈夫的怀中,呼出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