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得清晰而坚定。
现在,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辛辣的药味。马斯特斯低头注视着一个手电筒,詹姆斯·本涅特听到从怀恩医生的黑色背包里,传来剪刀快速的咔嚓声。气流把烟雾吹散了。
詹姆斯·本涅特握着那张便条纸,激动地对马斯特斯招手。警长点了点头。他向威拉做了个手势,后者迅速跨过来,仅仅好奇地瞥了本涅特一眼,就拿起了手电筒。
“水!……”怀恩医生说,“冷开水。谁去拿一下,这里没有。见鬼,担架在哪儿?……在这儿我没有办法取出子弹。把他的头抬起一点,一只手就够了。稳点儿……”
马斯特斯走过来,看起来相当暴躁。詹姆斯·本涅特把纸片塞在他的手上,连忙去找水。他自己房间的门,就在走廊对面开着。他走进去拿起洗脸盆,碰翻了一扎有色火柴。凯瑟琳·博亨在原地等着,此刻看上去平静多了,尽管双手还是绞在一起。
“他不是……非常,”詹姆斯·本涅特说道,希望自己说的是事实,“他们说能救活他。温水。浴室在哪?”
凯瑟琳·博亨只是点了点头,打开身后的门。铺着油布毯的阴暗房间里,有个古式的、头重脚轻的烧水锅炉。她稳定地点着一根火柴,蒸汽上升,发出呜的一声,锅炉下小小的黄蓝色火焰,映在凯瑟琳·博亨的脸上,她接过洗脸盆。
“毛巾,”她说,“你会用到的。抱歉,刚才有点傻,我跟你回去。但是……”
“留在这儿。很快,他们就会把他搬走。不去看的话,你感觉会好些。”
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凯瑟琳·博亨突然说了一件不相关的、奇怪的事情。她说:“我也许是个杀人犯,你知道的。”
当詹姆斯·本涅特回去的时候,马斯特斯站着一动不动,纸片在手中皱成一团。他端着洗脸盆,从旁边走过,稳稳地向怀恩医生的位置走去。
“他们说能救活他。”
他希望如此吗?……他最好还是死掉吧。
那个紧张不安、心神不宁、饱受折磨的男人,现在开始在怀恩医生的手指下扭动身体、气喘吁吁。比起活下来,以谋杀卡尼费斯特的罪名,走进被告席里,现在死去的话,看起来要好多了。在法律能够摸索着,把满是油脂的绳子,套住他的脖子、并把泥土撒在他的名字之上以前,他可以死得清清白白,不管是被祝福、还是被诅咒都无所谓了。
詹姆斯·本涅特试着想象,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跟他回家,与他争论……”——在约翰·博亨于新闻办公室,看到卡尼费斯特之后。但是,他只看到洗脸盆里的水渐渐变红。
最后,他收到指示,把盆放下,然后听到了马斯特斯的声音。
“就这样,那么……”马斯特斯警长沉重地说,“那就是原因。但是,我们怎么能够指望,自己预先知道?他来到这儿,从那个抽屉里,取出那支左轮手枪……”马斯特斯指点着,“坐下来。他花了好长时间,去写那张便条。看看句子之间,这些长短不一的间隔,我猜是他写成这样的吧?”马斯特斯擦擦前额,“好吧,那他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他一手拿着便条,一用两手把枪抵住胸口——然后,纸片飞走,掉在地上,之后我们就发现他了。”
马斯特斯掰开伤者的掌心,取出一块三角形的小银片,那块银片有一边参差不齐,仿佛是从什么破掉的东西上面掉下来的。马斯特斯暂时把它收起来,然后紧握拳头。
“我能问一下,”马斯特斯背后,传来一个细小、冰冷的声音,“还有希望吗?”
“我不知道,先生。”马斯特斯的声音同样冰冷。
“这会不会是个遗憾,”莫里斯·博亨说,声音充满理智和无可辩驳的判断力,在某些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场合,会让人发火——“我想,取决于他在便条纸上写了什么,刚才我观察到你在阅读。我可以垂询它的内容吗?”
“先生!……”马斯特斯沉重而冷静地说,“我请你看看这张便条纸,告诉我,是不是你弟弟的字迹。我还想问一问,所有这些事情,于你都有意义吗?”
“我讨厌愚蠢的行为,”莫里斯·博亨指出。他强调着每个音节,但前额却有道道青筋突出,“恐怕他总是个笨蛋。是啊,这是他的字迹。喂喂……
“他杀了卡尼费斯特?……那只能希望他没有办法活了。如果他活过来,他会……被吊死的。”
莫里斯·博亨突然截住了最后一个词,并把纸条塞回给马斯特斯。
好像要延续声音似的,楼下传来喋喋不休的说话声,杂七杂八的脚步声。
怀恩医生惊呼着站起身来,詹姆斯·本涅特慌忙跑到走廊里。他要找凯瑟琳·博亨,可是她已经走了,他留意到:这给他带来了一阵无法言喻的震惊和不安。宛如回荡在脑畔,要他去找她的鼓励声,楼下响起刺耳的电话铃声。
担架抬进来的时候,走廊里满是外来人,电话继续刺耳地响着。
莫里斯·博亨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汤普森耽搁了。他有命令,最明确的命令,电话放在屋里,就是为了马上被接听——你要说话,警官?”
“我想知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听到枪声的时候,你和所有其他人在哪儿?”
莫里斯·博亨拐进走廊,任由两个穿制服的人从身边走过,然后转身。
“当然……啊,你不会认为,警官……”他询问道,“这又是一次谋杀?……不,当然不是。我自己开头在想,这一幕不幸的事情,我很害怕这种事情;然后,我好奇地跟舍弟谈了谈,明白了他脑中的郁结。”
房间里一片混乱。
“放轻松,孩子们!……”怀恩医生叫道,“小心抬起他来……”
詹姆斯·本涅特的脑子里,全是那张纸上的潦草字迹:“上帝保佑你,凯特。开心点,老女孩。”
一个蓝制服身影后面,伸出一只褐色皮靴。
“这是另一场谋杀,我想,”莫里斯·博亨盯着伤者说,“你需要关心一下。卡尼费斯特殿下……怎么了,汤普森?怎么了?什么事?……”
汤普森沿着走廊狂奔,有那么一秒钟,他的眼睛无法离开担架上的人。他的脸皱成一团,两手间歇性地一开一合。接着,当莫里斯·博亨温和的挖苦声,平稳地飘过来,问着同一个问题时,他赶紧振作起来。贺氏藏书·ll841123精校
“是的,先生。仅仅是……是的,先生。”汤普森连连点头答应着,“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楼下有一位绅士,要找詹姆斯·本涅特先生。是亨利·梅利维尔爵士,莫里斯先生,还有……”
詹姆斯·本涅特和马斯特斯警长,都猛地转过身来。前者涌上一阵狂喜,仿佛是为胜利而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