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接驾的吏部侍郎谢克家有感而发,当场作了一首词《忆君王》:依依官柳拂宫墙,宝殿无人春昼长。燕子归巢依旧忙。忆君王,月破黄昏人断肠。
面对国破家亡,无能为力;面对似海君恩,无以为报;面对月破黄昏,孤苦无助。谢克家的这种无限感慨,其实也抒发出了东京城众多普通官民的心声。
这首短小浅显而又颇具感染力的词,很快在京城传播开来,“闻者莫不垂泪”。人们似乎已预感到:圣上恐怕回不来了。
然而,第二天留守司张榜通告说:“奉圣旨,令多差人般挈所须仪仗等物,候般发尽绝,车驾还内。”
从留守司发布的这一通告中,京城父老似乎又看到了圣驾回城的希望。
但金人贪得无厌,欲望未有绝期。他们什么都稀罕,什么都索要,如祭器、朝服、尚方药饵,甚至奕棋、博戏之具,也无不征索。陆续装车运送到金军去的各类物资,不可胜计。
京城人对此无不扼腕叹息,心里感到很不平衡,但又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正月三十日一早,白雾蒙蒙,宋朝官吏士庶无事可干,都云集在南熏门内候驾。雾散后,萧庆等人又奉宗翰之命入城,来到开封府要物要人。
这次索要的物是:金辂、御辇、法驾、仪仗、驾头、皇后玉辇、宰相子弟车、诸王法服、宰相百官朝服、皇后衣服、御驾、御鞍、御尘拂子、御马二十匹、珊瑚鞭两条、御前法物仪仗、内家乐女乐器、大晟乐器、大内图、夏国图、天下州守府、尚书省图、百王图、宝录宫图、隆德宫图、相国寺图、五岳观图、神霄宫图、天宁寺图、本朝开国登宝位赦书旧本、夏国奏举书本、纸笺、红铜古器二万五千、酒一百担、米五百石、大牛车一千、油车一千、凉伞一千、太医局灵宝丹二万八千七百贴等。
这次索要的人是:画匠一百人、医官二百人、诸般百戏一百人、教坊四百人、木匠五十人、竹瓦泥匠石匠各三十人、走马打球弟子七人、鞍作十人、玉匠一百人、内臣五十人、街市弟子五十人、学士院待诏五人、筑球代奉五人、金银匠八十人、吏人五十人、八作务五十人、后苑作五十人、司天台官吏五十人、弟子帘产小唱二十人、杂戏一百五十人、舞旋弟子五十人、钧容班一百人并乐器、内官脚色、国子监书库官、太常寺官吏、秘书省书库官、后苑作官吏、五寺三监大夫、合台官吏、左司吏部官吏、鸿胪寺官吏、太医局官吏、市易务官吏等。此外,还继续征求内夫人、戚里家女使、倡优等,人数不限。
开封府接到金人命令后不敢怠慢,立即着手办理。他们一边将各种物资装车运送,一边抓紧确定各类人物名单。这天,开封府总共选定了一千余人,派出二十八名内侍官押送他们到金军中去。
不幸被选中送出城者,皆号恸而去。他们的亲戚故旧,纷纷与之泣别于南熏门。哀号之声震动天地,民情惶惶不安。
午饭前,满载着数百名内夫人、戚里女使与倡优的车队缓缓朝城南驶去。走近南薰门时,朝廷众多官吏都还在此候驾。忽然,有个女人在车上朝众大臣大声斥骂道:“尔等任朝廷大臣,作坏国家至此,今日却令我辈塞金人意,尔等果何面目?!”
众大臣闻声回首,望着车上的女人无言以对,惟有缄默而已。
由于京城被围日久,粮食日益短缺,物价飞涨。穷困者迫于冻饿,开始“剽掠死人,割尸以啖”。开封府得悉后,立即张榜通告予以制止:“街市尸首暴露,擅敢剥剔者,许人告首,赏钱五十贯。”
然而,“剖剥食人者”,根本就不把开封府的通告当回事。他们不仅继续吃人肉,甚至还贩卖人肉,一斤人肉标价为八百五十文钱。这一悖逆人伦的人间惨剧,让留守大臣孙傅等人甚为不安。
二月一日,留守司以皇太子名义下令,没收谭稹家所有的白米,并低价卖给穷困百姓。此前已没收谭稹家资约白米一千石,豆粟一千石。同时又下令,拆毁高俅与杨戬家房屋,低价出卖柴薪,以帮助穷困百姓取暖御寒。
然而,这一点点米和柴,对于偌大一个京城来说,真可谓杯水车薪,根本不解决问题。
二月二日,金人又来开封府要物要人。这天主要索取后妃服、琉璃、玉器、三馆文籍图书、国子监书板,同时继续索要内夫人、杂工、伎伶人、内官等,并要求其家属随行。
自正月二十五日以来,被开封府强迫送入金军营寨的妇女人数已逾五千。这些妇女“上自嫔御,下及乐户,皆选择盛装而出。”金人经过严格筛查,留下了三千处女,其余则淘汰回城。宗翰与宗望从三千处女中,各自挑选了数十人。诸将领自谋克级别以上,各分配数人;谋克级别以下,立有战功者,分配一、二人。后来,又因病淘汰回城一千余人。
京城年轻女孩们不得不想方设法避难,四处躲藏。但开封府追捕极严峻,一旦抓到后,便用大绳捆绑起来,武装押送出城,如同传送逆党一样。不幸被抓走的女孩子们放声大哭,号呼求救,撕心裂肺的声音不绝于道。
二月三日,留守司给宗翰打报告道:“城中所有止如此,如有隐蔽,同受军法。”随后,又在宣德楼前张榜通告:“大金所需,津搬渐已了当,圣驾旦夕归内,仰士庶体国通和之意。”
留守司这天在御街上建造了许多道场,准备迎接圣驾回城。一批乐工医官家属这天出城,金人在检查他们的行李箱时发现,里面有些金帛按规定应该上交,于是予以没收,并将情况上报。宗翰得知后很生气,觉得宋朝留守司在欺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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