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文木着一张脸将欲旋身教训,奈何身段慢了龙小青半拍,左右腘窝猛被踹进两股重力。
‘咣—嗒—嗒~’先有硬物垂地发出两道脆响。
‘哐啷当~’又是甚么金属物体失重坠落。
如此一番声动,震耳聒噪,惊得诸人不知所措,引转炯光纷沓而至。
尤见陈友文刚还搭在姜春肩头的长剑,已躺落于地。诸人眸色或好奇、或惊惧、或疑惑,各色俱之。
陈友文吃了如此巨痛,也着实心惊一片,面色已然皂白难辩。
饶是此际龙小青的寒刃仍然覆其脖颈,陈友文嘴上还是不肯松口讨饶。
体内气血急窜,暗自运力欲作一番挣扎。
孰料,右脚将将缩回一半,动作弧度微之又微,髌骨两侧犹如散架一般塌陷大块,半身不听使换的摇晃不停。
‘嘶~’
一道辣辣灼痛迅疾自颈缘传来,间或细液流淌漫至周身。
陈友文黝黑双眸黯然一紧,牙齿打架恨恨说道。
“我观小娘子貌若天仙,下手竟是这般狠辣。究竟是要作甚?
我与你并无过节,何至于要置我陈友文如斯田地?”
圆桌一隅,三人这幕,犹似螳螂黄雀,凶险后甚。
呼楞铁狮身一抖,心谙这厮总算是气急发飙露出窘态,正为自己的小智小巧沾沾自喜,犹自暗爽间,粗硕左臂又搭上一只手掌来。
隔着衣衫被撮拈起一小坨皮肉,重重一旋、一捏、再一放……
“哎,哎哟~”铁塔汉痛得没能忍住,一声惨叫出口。
饶是如此,臂上施力并不因为这声喝斥收敛停歇,反倒较之方才反又加重了几分。
“妈巴羔子的,哪个在使阴招……”
呼楞铁一个旋身破口正骂,撇见手掌主人是小公子,口中秽语倏然刹止。
只得悻悻咽回肚中,憋涨得不敢哼哼。
正存想间,‘哗拉’一记,又被叶念安使劲一剥落,狮身一抖已朝后退落了大步。
“商高曰:数之法出于圆方,圆出于方,方出于矩,矩出于九九八十一。
故折矩,为勾广三,股修四,径隅五。即方三,外半其一矩,环而其盘,得成三四五。
其实,只需认得数法阴阳轨迹之运转变化,即可得周髀长八尺,夏眰之日晷一尺六寸之投影变化,数之法的阴阳术数……”
望着前头小公子一抽一抖的肩膀,铁塔汉觉得左片心室突突突突不停的跳着。
下意识间伸臂抚了抚心房,额上慢慢叠起一片褶皱,竟有丝说不上来的隐隐胸闷。
肚里一阵埋怨:娘的,今儿甚鬼日子?全他娘的抢我话!不就是让老奴闭嘴么?小公子何消使这婆娘手段。
“若将勾股弦首尾相接,可成三角三点。
任取其二,余下其一便不可自由伸缩弯折,取出两点间的夹角也将固定。
此三者任意二者,再如何两两轮换,余者都极牢固不可折,其形也皆总不变。
故而,勾股弦三矩连接所成之形乃一种极为奇特的图案。
此形不仅具有稳定、尖锐、激进的特性,也聚集了独树一帜、不可调和的矛盾性……”
先前谈至勾股之形时,陈友文的屁股大腿已惹闹了一阵笑话。
经过叶念安解释后,几人也算是听懂了一些。
这会儿,什么圆方、阴阳、周髀、日晷等稀奇古怪的词名齐一上阵,全他娘的比老僧念经还难听懂。
众人听着听着,眉头清一水儿地打了死结。
龙小青右臂执剑,立在陈友文身后观了一阵,渐渐觉出一阵酸意。
见叶念安出语不俗,理术深奥,知其故意卖弄,一时半刻不会完结。
思及今日场合皆是衣冠人物,也懒得违拗,‘噌’地一记,便缩回长臂将剑回鞘。
尔后,又弓起右膝,对准陈友文腰间狠狠踹下。
‘扑嗵’一声,陈友文不知身后这串变动,心无防备。
腰眼骤然受力一击,登时小腹突起,恍若弹簧拉开道半弧,膝下本就不稳,此将失了重心,半身随即向外扑出一个趔趄,稳稳扎下地去。
“通常而言,新鲜又决绝的思想行径,多数源于思想极端固执之人。
此类人时有失控、不按常理的激变举止,极具危害力……”
陈友文的落地双膝似是长了眼睛,不偏不倚,对准了叶念安正劈面贴来的俊脸。
与叶念安这通长话的末处几字同刻倏止。
武隆县的陈县令何时受过这等凌辱委屈,更不消提抬着半截仰视旁人这通刺激了。
方才书生的墨黑长眉,清亮眼眸,将欲贴面时,陈友文已咬紧牙关,盘算好了举掌抡去。
‘噗~’
又是闷闷一记,髌骨里外两侧又受创击,咔咔两声彻底瘫了下去。
只剩了一双悬在叶念安跟前,胡乱扒拉的拳头。
观见此景,叶念安心里好笑又不好发声,只得假作惭愧,弯腰欺近陈友文高昂的脑门,用力拍了他肩头几下。
龙小青见陈友文此等劣势还不消停买账,登时火冒三丈。
脚一点地,反擒住陈友文的颈皮,一把就从地上拎起,扔回了他桌案位置。
再没事儿人般施施然挨近其身,一屁股坐了下去。
陈友文心有余悸,眼梢还未往右偏出半分,龙小青逼人寒芒就跟转了过来,眸光幽冷恍若鬼魅狠甩不尽,吓得陈友文空空打了个转儿,再颤颤缩回。
“哎呦呦,偶滴个娘!陈县令的膝盖骨怕是碎了哇!这回儿真是太作孽喽!啧啧~~~”
姜春细目半阖,似是见了甚惨幕,佯斜侧身露出怜惜之色,反身对着龙小青悄眯开半条缝,一脸的生无可恋。
连番受虐,陈友文底气尽失。
腰腹刺痛,膝下骨裂,随其心脏一跳一戳,牵扯着周身每一根神经。
如更夜梆声,一记复又一记,反复敲打着脑壳。
敲着敲着,渐渐敲醒了思路,变得清爽起来,也想通了不再做甚无谓挣扎,人摊软在椅背中,认命一般等着书生几个未完的花招。
眼见陈友文总算消停,叶念安唇角才微微咧开坐回圆席,换了一副正经模样。
“不知方才念安讲述的这段勾股之学,陈县令可是全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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