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念安心知,寇太傅被萧童扣下已是板上钉钉。
望着绝尘而去的一众西营将领,叶念安隐隐担忧起寇隼的安危来。
脑中不禁闪过前几日在府院中夜间观到的异样星象,此刻再去想那远去的骑队,忽然一个机灵。
皓月侵进太微天区,东经西南出端门,是叛逆大臣假借龙威。
这萧童掌西营校场,效命于张逊。
紫红云气抱月入侵帝星,乃是有强悍亲近的臣子谋乱。
张逊、张逊……‘逊’字属金……也属…金。金星入帝座,战事将暴发于皇城宫墙内。
推算到此,叶念安再想了想等在营外时,看见萧童先后两次的折返往复,莫不是已将寇爷转移到了张逊处?
叶念安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意欲谋反的重臣不是别人,正是统领禁军、身居高位的枢密院使张逊。
那么,寇爷如今落入萧童一众宵小的手里,生死就更难卜了。
叶念安不敢再有迟疑,拾起长衫前摆,沿路碎步小跑回寇府。
经了黑虎堂内张逊的一番豪情壮言,被众将领军士拱手驾到了如此高位之上。
他第一次有了君临天下、俯视苍生的感觉。
没了大臣上朝,禁宫门前空空不如往日,整个汴京皇城变得愈加孤寂清冷。
这对于张逊而言,出入殿堂也变得愈加容易轻松。
当黄门宦官尖细的噪音穿过门廊,传至殿内案桌前赵匡义的耳中时,张逊已将挂在暖阁门口的绣龙黄缎门帘,轻轻地掀了开来。
赵匡义知道进来之人是张逊,却低头不看他。
专心看着御桌上的案卷,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道:“朕多日未上朝,奏章堆积如案,张院使也看到了。你可有要事上奏?”
张逊一个躬身,直直问道:“陛下的病可有起色?感觉怎么样了?”
原来默不作声的赵匡义,听张逊这一句假意之问,倒是搁笑抬起了头。
“太医倒是日日会诊,每天调剂配药,服了有一阵子了,依是未见好转。有劳张院使担心了!”
“臣等都盼着陛下龙体早日康复,好早些上朝重整威仪。”
张逊的说话不疾不徐,不温不火,让赵匡义听不出他此番进宫的实质用意。
他知道张逊想干什么,也知道张逊下一步要说什么。
赵匡义若有所思地挥了挥手,站在一旁的几个宫女掀起了黄缎门帘走了出去。
赵匡义端起案上的香茗,轻轻呷了一口,面无表情地说道:“朕几日未理朝政,公务缠身。
紧着这会儿身子还有些力气能动动,张院使有甚紧要的话就直说吧!”
才想收尾,隧又补充道:“莫不是张院使是要交还那半块龙形玉符的?哎,瞧朕这脑子。”
一句激将话,瞬间将适才君臣之间暖暖的气氛骤然冷却。
“臣记得,陛下曾多次夸赞过臣武功盖世,用兵如神。与陛下您也多次领军征讨,平定叛贼。
臣自问对朕忠心耿耿,对大宋一腔赤诚,所率军兵军容严整。
可陛下却视臣为朝中奸党,欲按造反之罪,意欲收回密领佑紫军的半块白玉龙符。
臣心间寒凉无度。”
张逊幽幽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我主仆一场,君臣礼待,情同手足。你是一个好将军,更是朕的好臣子。
卿何故有此想法呢?这佑紫军不过是当年为先帝而备。
如今李老英雄已逝,收回龙符有甚不妥?”赵匡义之前温和的脸色不见了,话底开始有零散火星溅出。
“哈哈哈,陛下真是太会安抚人心了。
只不过,臣统领禁卫军数十万,士气震慑,从无退缩。
陛下不过是对臣失了信任,欲削我张某的羽翼罢了。不必说这番冠冕堂皇的话。”
赵匡义顿了顿足,一脸苦口婆心道:“哎……张逊,我们并肩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这么条长路都走过来了,因何陪朕的最后一段走不下去呢?”
“我张逊堂堂一介武夫,为大宋养着这些兵士是为有朝一日厮杀疆场,击溃敌寇的。
而不是如陛下这样将武士当作慵软无力的宦官一般使唤!”
张逊战栗着身体,言语中夹带着敌意激动斥道。
看着张逊昂首挺胸,义震言辞的模样,赵匡义心间交织着一抹矛盾、一抹纠结。
他的心中无疑是愤怒而失望的,他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生到眼下不可收拾的地步。
这个从前与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陪伴着一路走来的兄弟,现在为何会变得这般势不两立。
想到这里,赵匡义迅速恢复到一脸严肃,将心尖暗暗涌出的酸楚褪了下去。
轻声问道:“张院使,今日见朕,究竟是为何?”
张逊稍一愣神,不刻,发出一阵夸张的挑衅肆笑。
干涸的笑容戛然而止,从牙缝里钻出一句:“张逊就当了陛下眼中的奸贼吧!”
赵匡义低头,低声说道:“张逊逆贼,你可知现身为何处?
念及我二人过往情义,卿收回刚才这句说话,朕权当你开了个玩笑,翻页不究。”
“哈哈…哈哈…哈哈……我张逊已半截埋进黄土,还有甚畏惧的。
今儿即来了,就没甚能击退我。
你无须拿这些虚有的好话来诓我。我张逊大不了就是一死!”
“罢了。张逊,你我君臣情绝义尽。你既不肯回头,我赵匡义也奈何不了。
你杀死李老英雄欲吞佑紫军、违令私救萧童作西营殿前都指挥使、私通户部三司使赵环……我一笔一笔的给你算。
你张逊统率二十万禁卫军是不是?
卿的二十万禁卫军再近不过皇城宫墙外。
朕看你如何插翅飞出城墙去!”